夜小烛和艾拉对视一眼，只好应承的同时，小心翼翼的进去，让尤星和艾拉留在屋外，既是提防，有事也好相互照应。
屋子里光线昏暗，不是因为房屋破败，原因竟是大白天的拉上了厚厚的窗帘，似乎主人不喜欢阳光，夜小烛把门保持开着的状态，他能看到屋子里的布置。
家里难得一见的地毯是羊毛线编织的中等货，墙上有几张风格迥异的油墨画，床的正对面是妇孺皆知的小型雕像“约翰的赐福”，约翰是传说里远古的哲学家，同时是谷物之神和福祉之神。
约翰的赐福最早起源于以农耕为主的中原大地，后来逐渐传到西南境，而西南境的平民信仰的神明繁杂，最流行的是药神，雕像多数是木质，用来保佑家人健康长寿。
多种神明共存的年代延续了四五百年，直到现在也是。
不过就夜小烛所知，现在越来越多的平民家里的塑像换成了圣罗兰教会的神像。
看得出来，尤星的爷爷在他的打铁生涯里攒了一些钱，又学到中州人的审美和生活方式，并在返乡后也完美的带回了青草城的家里。
“你要看病就看吧。”夜小烛看到尤星的爷爷坐在一台雕花木桌子前，背对着他们还在咳嗽。
“老先生，听尤星说，您是经验丰富的铁匠，是吗？”夜小烛问。
“咳咳咳……我的大名是尤镇，在帝国“东方”装甲军团里当了五十年铁匠，军营里的人都称呼我赫飞，咳咳咳。”
帝国凯旋重步兵军团是汉高帝国最著名的军队，沿袭自前朝的主力军团，至今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人数在十万人上下。
而赫飞两个字是古字音译，代表铸造之神，通常情况下只有服役多年，贡献突出，技艺高超的铁匠才能有这样的尊称。
夜小烛接着问：“家里只有你们两个，您和尤星？”
“孩子的父母都是病死的，我把星星带到大，他还有个叔叔，定居在狮子城，咳咳咳。”老尤剧烈的咳嗽，连带着旁边的桌子都剧烈晃动。
狮子城是帝国西境的城市，位于青草城的正北方向，骑马要七天时间。夜小烛和艾拉此番回青草城时曾经路过，但没有进城。
“您有朋友找您办事，您和他们发生了不愉快？我想这会对您的健康不利。”夜小烛想办法确认老尤的病情和巫术有无关系。
老尤说：“是有这回事，他是我当年的老朋友，我欠了他一些钱……有点过节，咳咳咳咳，他想要我给别的客户打的兵器，都是陈年旧事了，不知道他为什么揪着不放。”
“什么兵器？”
老尤有点不耐烦：“只是一把剑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既不值钱，也不好看，再说客户都交钱提货了……”
“他后来再没找过你？”夜小烛想绕到桌子前面和老尤面对面说话，但又担心受到转染，而且在老人面前凑的太近又容易显得很不礼貌。
“星星总爱夸大我的病情，不过说实在的，我是真活不了几年了，咳咳，至少从今年开始，我轮不动铁锤，拿东西的手也开始抖，真是的……咳咳咳，我还有不少好东西没打造完呢，
不过我总是忘事，我想打什么我都忘了，我的剑呢……”
老尤又在咳嗽，肺里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刺挠的他寝食不安，不断的咳嗽是想把肺里的东西咳出来。
“我是有病，咳咳咳咳，不过也用不着巫师大人，太劳烦您了……咳咳，我计划再打两年铁，好凑够养老钱，这下子都要花在治病上了……”
夜小烛寻思：“看来是轻度老年痴呆症加较严重的肺结核，得让鬼羊老头亲自来一趟。”
他嘴上说：“没什么大问题，我会替您找巫医，您老人家好好休息。”他说着话，转身想离开房间，在他转过身，面对门外的瞬间，他看到艾拉望向他后背的眼神骤然变了！
他猛地回头，双袖中两颗火焰弹将袖子膨胀的如鼓胀的风帆，随时蓄势待发。
但他什么也么有看到，卧室里还是原样的摆放，老尤还是背对他坐在桌前，只不过没再咳嗽。
假象吗？
夜小烛踏出房门，轻轻的把门关上。
在门关闭的刹那，他看到了摆放在正中央的那尊雕像，约翰的赐福，半人半神的约翰雕刻的栩栩如生，还是在昏黄的光线下冷漠的伫立，既无慈悲，也无悲伤，老尤伛偻的坐在雕像下，像个忏悔的罪人，又像是伺机而动的恶魔。
回去的路上，夜小烛和艾拉沉默许久，同时对对方发问，问的还是同一句话：“你看到了什么？”
又沉默了半分钟，艾拉先说：“我什么也没看到，但是感觉不太对，你转身的时候，我觉得那尊雕像动了。”
“哪儿动了？”
“眼睛，他移动了眼睛，在看你。”
“嗯。”夜小烛没做出回应，反而换了个问题：“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神吗？”他仰头看天，天灰蒙蒙的，太阳悬挂在斜上方，像个长了毛的鸭蛋。
“这话你得去问圣罗兰教会、黑暗女神教会，他们是信神的。”
夜小烛冷笑：“他们才不信呢，我猜他们不信，最多神是他们做事的借口。”
艾拉不可置否，在这个世界上，未知的事情还很多，比如她的职业武士的巅峰，巫师职业的巅峰，都是类似于神的存在，至于史书和神话里那些半真半假的故事，总是让没学识的人敬若神明，有学识的人望而却步。
“你呢，你信吗？”艾拉问：“你相信世界上有神吗？”
夜小烛把目光从太阳上移开，转到路边小庙里供奉的几尊神像，几个村妇乡汉正拿着面食和水果，焚香叩拜，祷告早日发财，祷告早生贵子。
屋檐下的神像三尺高度，摆放在高处，年岁久了显得灰扑扑的，神情冷漠，没有笑容，这中年的富态女子和高官大户家的主母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衣衫鲜艳一些，轮廓更完美一点。
“我信，神也是人来的。”夜小烛想起那了那段这个世界只有他知道的台词，他说：“我就是神，谁能把握自己的命运，谁就是神。人因为试图把控命运，照着自己的模样，塑造了神的样子。
强者利用神谋取利益和寻找战争的借口，弱者借神的嘴告诉自己：下辈子投胎能有钱。而我会告诉自己：成神的条件有三条：写书；给异己戴上恶名；同时藏在幕后，别让人看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