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里。本市著名的私房菜馆,老板的祖上曾是清朝的御厨,后来做了宋美龄的私人厨师,新中国成立后,家里几经沉浮,老板的儿子现在是国宴的御用厨师之一,老板退休后不甘寂寞,就开了这家私人菜馆,是否招待客人,只看心情。借助父辈之间的交情,顾挽盈费力好大的劲才说动这位老先生亲自下厨。玛利亚的生意太重要了,她势在必得。
顾挽盈正在招待玛利亚集团真正的亚洲地区执行总裁,瑞士籍日本人,一个个子没有自己高,体重将近二百斤的死胖子。在顾挽盈看来,他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猥琐,此刻正握着自己的手不松开,手指油腻的如同赖皮蛇,恨不得让人一刀戳死他。顾挽盈克制住自己想反手给他一巴掌的冲动,轻轻一扯,灵活地把自己的手腕扯了出来。无论她再怎么小心,商场上,这种亏女孩子总是免不了。这也是为什么她应酬的时候不爱带女孩子了,都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己所不欲,又何必强加于他人身上呢?
一阵寒暄之后,各自落座,顾挽盈介绍了自家公司想与玛利亚合作的倾向以及自家公司的一些优势,还没介绍完,就被这个井上一郎打断了:“顾小姐人长得漂亮,相信业务能力也同样出色,合同大致就这样,其他的细节不如晚上我们两个找个地方再详谈?”
顾挽盈连续默念了好多遍抗日战争的胜利是属于中国的才把自己心里的火压了压:“我不太明白井上先生的意思。”
看着顾挽盈阴沉的脸色,井上毫不在意:“我很喜欢中国的文化,我的祖父曾在1937年到过南京,有句诗叫做‘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你们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顾客就是上帝,我现在就是你的上帝!”
如此明目张胆不要脸的人,顾挽盈已经好久没见过了,她不着痕迹的隔着袖子碰了一下手腕上的於伤,让痛疼来提醒自己克制,另一边,顾挽盈心里几百万头羊驼呼啸而过,忍不住诅咒周屹,你前脚说完一句‘女孩子做生意容易遇到麻烦,后脚自己就遇到了这么一个老变态,你一个抓坏蛋的的装什么半仙,玩什么未卜先知?“呸”,真是乌鸦嘴。
表面平静的顾挽盈心里的小火苗开始熊熊燃烧,她合上手里的文件夹,明艳的脸上多了几分冷意,幽深的星眸里面不再是一汪清泉,而是冰山寒潭,冷的彻骨:“不好意思,我们中国人不信仰上帝。中国还有句话叫做‘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看来井上先生对我中国文化的了解还不够深入啊。”
1937年到过南京,你想显摆什么?一个祖上是南京大屠杀刽子手的人也敢在这摆谱?要不是为了生意,要不是因为他现在是瑞士国籍,顾挽盈非把他丢出中国不可。
井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顾挽盈,美人就是美人,生气也那么好看,越是刺手的玫瑰越能引起男人的征服欲。井上目光中的贪婪越来越不加掩饰,井上递了一张房卡给顾挽盈:“不必急着拒绝,你是公司的总裁,我明白,想好了可以来找我,毕竟中国地大物博,可以合作的人不止明悦一家。何况顾小姐当年从接手一个烂摊子到现在,这种事难道不都习以为常了吗?”
不仅仅是顾挽盈,在座的的所有人脸色都有些难看起来,这是把顾挽盈当什么了?把明悦又当什么了?虽然他们的这位总裁脾气不算很好,但她对得力的手下从不吝啬奖赏,何况她身上总是有一种正义感,像极了上个世纪实业救国的爱国者,这么一个引人尊敬的人怎么可以遭受如此侮辱。只不过,这笔生意真的太重要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偷偷的看向顾挽盈,真的要妥协吗?
顾挽盈红唇弯了弯,丝毫‘不在意’井上言语中的轻视和暗示:“井上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不必等晚上了,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顾挽盈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毫不犹豫的朝井上脸上泼了去,茶叶梗随着水流从头发粘到了领带上:“中国还有句话叫做‘丑人多作怪’,井上先生如果有时间不妨去本地的抗日英雄纪念馆看一看。”
井上的几个助理气愤不已,明悦的几个分管负责人则是胆战心惊,他们知道顾挽盈脾气不好,也猜到顾挽盈八成不会受井上的威胁,但没想到顾挽盈脾气会差劲到这个地步,当众泼对方水,这是准备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井上接过助理的纸巾擦了几下:“看来顾小姐是不懂什么叫做和气生财了?顾小姐是个生意人,何必把历史虚伪的挂在嘴边?难道你这个中国人忘记胯下之辱了吗?”
顾挽盈冷笑一声,言辞中尽是严厉:“可惜我不是韩信,绝不会任人宰割。每一个中国人都知道‘忘记历史等于背叛’。”
顾挽盈看着井上的眼睛,反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最为敬重德国人吗?因为他们敢正视历史,绝不虚伪,更不会一边标榜自己民族的历史,一边更改国籍。”反正这笔生意已经做不成了,她又何必委屈自己和这些人周旋。
若不是为了这笔六千万的订单,她又怎么会和这个日本人敷衍这么久?她是那么见钱眼开的人吗?反思了几秒钟,好吧,她是。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六千万的订单,这个日本人连进明悦大门的机会估计都没有。
看着井上眼中隐隐恼羞成怒的怒火,顾挽盈笑着问:“井上先生是自己出去还是我找人来请你出去。”
井上勉强维持住自己的端庄:“希望顾小姐不会为今日的行为后悔。”
顾挽盈抬了抬自己的下巴,语气中是不容置疑的果断:“举棋可以不定,落子必然无悔。”
交谈中,几个保安已经赶来过来,巧妙地将顾挽盈和井上隔离开,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井上再不服气,但也不得在这种形势下低头,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剩下几个包括许伟强在内的几个明悦员工面面相觑,这一波操作……这是不留一点退路啊。早几年还能看到顾总四处求人签合同,但这一两年顾总的脾气随着集团的发展渐长,但再怎么长你也不能把欧洲最大的一家食品药品公司得罪了呀!!你还想打进欧盟市场吗?虽然许伟强迫不及待的想把顾挽盈从总裁的位置上拉下来,但看到顾挽盈这无异于自杀式的手段,他就和看到自己没有了很多粉色的人民币一样,全都是心痛的感觉。
顾挽盈没有理会在座众人的想法,平静的看了一眼众人:“先这样吧,如果有后续我会通知大家的,原定的计划不变,大家该做方案的做方案,该采集原料的采集原料。无论这一笔生意成不成,咱们原有的步子不能乱。”
在座的几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公司的股份,听见顾挽盈这样安慰自己,本就已经破碎的玻璃心又裂了几分。虽然那个日本人的行为很让人气愤,但你就不能委婉一点点吗?
几个人走后,顾挽盈并没有立即离开会议室,没有她的准许,秘书等人也不敢打扰,顾挽盈看着有些灰蒙蒙的天空按了按眉心,刚才虽然气势如虹,但也有些胆大妄为,她不后悔自己泼出去的那一杯茶,却为接下来的出路犯愁。
透过玻璃窗,看着井上的车辆远去,顾挽盈恨不得这个变态从未自己眼前出现过。
正在烦闷的她收到了一条越洋信息:“sugar baby?需要帮助吗?”
顾挽盈的不悦又提升了几分,坚决的回了一个“NO.”
出师不利、郁闷至极的顾挽盈决定做一个好公民,有人想找她的不痛快,她只好让对方比自己还不痛快,于是她面带微笑的拨通了那个破警察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