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过甄懿就占了她的小屋,还出言说是将就在此地,甄懿苦笑,本是钟誉照顾着她,要她自己挑屋子住,甄懿习惯了小屋子就选了这间,眼下这小屋子里塞满了七八个人,蒙头就睡,自己倒像是个外来人了。
“我知道,是柔嘉唐突了,可男女终究不能混居一室,柔嘉也没办法才来叨扰姑娘的。”傅柔嘉柔媚可人的声音听得甄懿反感。
甄懿内心小九九:你这不是叨扰,这是强占。
见甄懿依旧面无表情,傅柔嘉又继续说道:“姑娘若是心有不满,我们姐妹几人,明日便想法子搬出去,一定不会给姑娘造成麻烦,眼下她们都睡下了的,有事还是明天再说,可否?”
唯一个还醒着的女子也连连点头。
甄懿秀眉皱成一个“川‘字,显然已是十分不悦。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把自己说的如此进退有礼,楚楚可怜,倘若今日不让她们歇息了,倒还真成了她的不是了。
甄懿探头望了里边的人一眼,睡颜安详,她本来就不会因这点小事而把她们驱逐出去,屋子不够了几个人一起挤挤也是常事,可傅柔嘉这么一番话,怎么听着这么叫人不舒服呢?
看见甄懿眉头蹙成这样,一旁的医女脸色尴尬,眼神飘忽,心里的小算盘打了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事情,你我众志成城共度难关,暂留你们本就是我应行之事,何谈麻烦?”甄懿爽朗出口。
傅柔嘉桃眸微眯,促狭一问:“那我见姑娘方才皱眉,看起来很是不悦的样子……”
甄懿摆摆手解释道:“我那是在想我们几个女子在这住着,这安全隐患,疏忽不得不是?这样好了,我有个法子,我今夜便在屋顶上歇息一番,一来可以缓解屋中拥挤;二来可以替各位姐妹把住安全,保各位安然无恙,如何?”
傅柔嘉娇美的脸庞多出一番异样,转了转眼珠子,眸中促狭又很快淡了下去。
还没等傅柔嘉反应过来,甄懿便上了屋顶躺上了。
傅柔嘉暗自咬咬牙,只好把门关上了。
屋内的女子纷纷掀开被子起身,一个接一个地,睡意全无。一个妙龄女子说道:“柔嘉小姐,那个甄懿好像也没有您说的那般两面三刀。”
几个人纷纷跟着点头。
“小声点。”傅柔嘉抿了抿薄唇,目光极深沉,咬字似乎都带着微微的颤音,“日久见人心,她那副样子做给谁看,你们怎么知道?别忘了,是谁请你们来的!”
几个女子面面相觑,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睡下。
甄懿悄悄溜了下去,将她们之间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傅柔嘉还真是和傅峥有着难以言喻的默契。她今日要是使了小性子或者表现出不满,屋子里的人怕是一口一个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指不定到时候会在别人面前如何如何含沙射影。
甄懿眉目微蹙,又灵活地上了屋顶,靠在瓦片青黛之上。
一夜安然,虽然甄懿没在屋顶上休息过一整夜,但往日里在白起山的时候总是随手搭了地方就地落宿的,大同小异,总而言之,这一晚过得还算安慰。
未到卯时日出之际,甄懿就被底下逐渐醒络的人们发出的嘈杂声响吵醒。
甄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屋子门口聚了一片的人,小小的院落顿时变得人满为患。
底下的人大多是粗衣百姓,个个面容严肃,手中拿着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守着自家门口严阵以待。
只见一人上前,霹雳乓啷地大力敲门。
以甄懿的视角看不到那人到门口干了什么,人流嘈杂的也听不见说些什么,只消没一会儿,那人就忽的后退,抬头朝着屋顶的甄懿叫:“甄姑娘!还请下来说话!”
是来找我的?
院里的一片人齐齐地朝上看去,目光犀利,盯得甄懿后背发凉。
底下突突地雄浑嗓音语气不善,甄懿大感不妙,转身趴在屋顶上喊道:“有事?”
那人浓眉龙眼,皮肤黝黑,人高马大的样子看起来极不好惹,他回喊道:“不知姑娘昨夜可有看见一个拿着东西的黑衣人?”
甄懿立刻摇头,“不曾看见,不知发生了何事?”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一脸狐疑象浮在表面,对甄懿的回答甚是不满意。
那人龙眼一跳,反问:“那个黑衣人昨日夜里趁人不备拿走了防止流疫传染的乌沉香,我们在场的几人都亲眼看见那个黑衣人翻墙进了甄姑娘的院子,不知甄姑娘是否见过?”
“是傅小姐带来的乌沉香,说是能预防流疫。”那人补充道。
甄懿还是摇头。
这下底下的人急了,一个性急的人上前脱口而出:“还在这装聋作哑!我亲眼见过那黑衣人身形与你极为相似,他入了你这院子就再也没了踪影!”
“那乌沉香是傅小姐千辛万苦从宫里带来的名贵香料,可以防止我们这些人也染上流疫。甄姑娘,如果是你拿的,还请交出来,我们保证不与为难你!”
底下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像是都说好了一样。
甄懿耸了耸肩,“我没拿,听你们所言像是认定了就是我拿的,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们多费唇舌了,你们就进屋搜吧,挖地三尺也行,不过你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不去帮忙照顾那些病人反倒在这儿浪费时间,值得么?”
下面的人有些摇摆,目光试探地看了看周围的人。
这时屋里头的七八个女子梳妆打扮好也纷纷鱼贯而出。
“甄姑娘!还请先下来说话,我们都相信不是你所为!”傅柔嘉撑着柔弱动人的嗓子喊道,连劝解人说的都那么温和从容。
甄懿不理,优哉游哉地以手枕臂,吊儿郎当:“赶紧搜吧,搜完了就干正事儿。”
话到至此,几个人二话不说便进屋搜寻。
半晌,里头传来一声惊雷:“乌沉香在这里!”
什么?
甄懿被吓得一个踉跄,脚底踩不稳瓦片,顺着满屋顶的瓦片噼里啪啦地一头朝下栽了下去。
“甄姑娘!”
甄懿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完全悬空了一般,耳畔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心突然重重的跳了一下,脑袋蒙的一下,头重脚轻的,眼睁睁地朝人堆里砸。
小命休矣!
甄懿仿佛都可以想见自己脸着地脚朝天的狼狈模样,心下不忍,于是合上了眼睛。
片刻,甄懿都没有感受到预想的那般碎裂的疼痛,反而像是被人用力地卡住在了半空,心猛地一跳愣是没提上来。
不上不下。
甄懿撬开眼皮,只见慕容衔将自己一把揽在了胸口,眸色漆黑发亮,脚下腾空朝后猛地一踩,借力使力地安安稳稳落在地上。
甄懿心跳得极快,满眼的滚边金丝黑袍和慕容衔身上淡淡的杜衡香味扑鼻而来,钻入甄懿的每一寸肌肤里,不再是眼界可及的冰凉,而是实打实的温热。
慕容衔电光火石间松开甄懿,面无表情。
甄懿怔了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想到方才的危险,不禁汗颜。
“好端端的,跑到屋顶上干什么?”慕容衔眼眸微深,看着甄懿。
甄懿叹了口气,一脸无辜状:“昨晚我回来的时候这位傅小姐和那几位医女说是大理寺里屋子不够了,要来我这屋子里借宿,我心想着都是女子住在此地怕是不安全,我便上了屋顶替她们把把安全。”
“这是什么道理?这是我批给瑄仪的屋子,傅小姐,你若是少了屋子,只需和我说声便可,何须麻烦瑄仪?我大理寺至少不会让你们等人席地而眠的!”钟誉从人堆里出来说道。
“是,不过当时夜色已深,柔嘉便不想麻烦钟公子了。不料还给甄姑娘添了麻烦。”傅柔嘉凤眸眯眯,话锋一转,“殿下,他们说昨晚有人亲眼看见有位神似甄姑娘的黑衣人拿走了我从宫里带来的乌沉香,所以今日便来搜查了······”
“三殿下,我们从甄姑娘的房里搜出了昨日丢失的乌沉香!”那个进屋搜东西的人拿着一团布包呈递给慕容衔。
甄懿内心发笑,这么拙劣而明显的栽赃,这栽赃人的脑子怕不是被香料熏坏了!
“非也,非也!”甄懿冲着那人摆手,“眼下这间屋子早已不是我的了,是傅小姐及其所带的医女们的屋子了,这屋顶才是我的。”
“巧言令色!谁知是不是你借口故意出了屋子好方便行事!?你屋子里人多,你若是一有举动便会被人立刻发觉,自己一人独上屋顶,岂不是正遂了你的意?”不知谁何人回了一句。
“你所做的假设就是我偷了乌沉香,可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了?先不论这什么乌沉香是否真的有什么遏制流疫传染的功效,退一万步讲,我若是真的偷了乌沉香,我一定会放在你这里,不然太容易露馅了。”甄懿无所谓道。
众人似有摇摆。
“可我起夜出门的时候看见甄姑娘并不在屋顶······”一个医女忽然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