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服媚缓缓睁开眼,头很痛,视线又有几分模糊不清,但当她真正看清眼前景象时,她又开始留恋刚刚看不清时的状态了。
她是以一个俯视的姿态看着纷纷扰扰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
浑身的痛楚告诉她这不是梦。
她被绑在一个十字型的木桩上,木桩最下端,围绕着很厚很厚的枯草……
看着围观的人所看她的目光,义正言辞地高高举起的手指,以及那分明离得很远却还感受得到的唾沫星子,云服媚也没有时间去感觉空洞了,还不清楚么?
千夫所指,弑母叛亲,淫乱下贱……
呵。
云服媚实在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次又会是什么呢?
隐隐约约中,她好像听到了一些熟悉却又不熟悉的声音。
“啧啧,云家好心收留她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怎么这点知耻之心都没有?”
“就是就是,云家也真是的,人家自己偏爱放浪,还管她干什么?”
“就是,我听说啊,是云家三小姐,不对不对,是云家二小姐好心给她吃的、住的,结果呢?你是不知道,这恶心的东西是有多狠心!”
“可不是嘛,我可是听说了……诶,你看,那不要脸的东西还笑呢,她还笑得出来?竟然还有脸笑!”
……
“云家的人来了!”
话落,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停止了躁动,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寂寥,众人都纷纷围观等着看这个“下贱无耻”的云服媚的下场!
“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云服媚听着那受伤的声音,望着那虚弱的身影,当双眼再次与那娇俏动人的水眸相对时,她征住了。
那张干涸的嘴微微一张,还未说什么,却又紧紧合上了。
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云服媚苍白一笑,不再言语。
抬眼观望了一周围观的人群。
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了。
终是没在愤懑,嘲讽,讥诮,鄙夷,犹豫中发现一张能不那么刺痛她的脸庞。
为什么?
云服媚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为什么。
她凝望着云如梦,凝望着云家,很久,很久。
淡淡呼出一口气,终是发觉了原因。
怪她呀。
怪她过于依赖,怪她不思进取,怪她在经受过无数算计之后毫无长进,怪她愚钝……
可是……
她又睁眼向下看了看。
为什么别人都那样看她?她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又对自己了解几分?
书中的对与错,又在哪里呢?母亲告诉自己的善良,又是什么呢?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可以毫无羞耻之心地谩骂一个毫无干系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可以对自己根本为从参与的事,未曾接触的人那么义正言辞地指责?
“那你又以何立场来蔑视自己?”
一道声音打破了那即将被万念俱灰吞噬的内心。
是谁在说话?
那声音异常清晰,与周遭人的声音不一样。
“还有人在等你。”
还有人在……等我……
这句话对于云服媚的吸引力在于不再让她关系这道声音的来源,而是单单这句话——还有人在等你。
云服媚清楚地意识到,在那一刻,她仿佛心智发生了变化,她做到了!
“那你告诉我,我对你做了什么?”
心中似是有光在吸引她,而她,却可以为了这致命诱惑放弃一切。
自己没错,为何却要落得个如此下场?
或许是那执念,亦或者此时此刻,她已经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云服媚了,又或者,某些东西,在悄无声息地变化着,以至于……
以至于她在面对千夫所指时,可以高傲地抬起头,坚定地问:“我对你做了什么”。
云如梦的表情很是伤痛,水眸中浮现出的是受伤,亦是执着。
她好像不想再提了。
“混账东西!如梦好心待你,你却恩将仇报,假作昏迷,利用如梦对你的善心,意图害她!”
云晟天愤愤地靠近云服媚,捏着鞭子的老手已经被气的发着抖。
早上她昏倒,如梦不顾众人反对毅然扶她进屋休息,当他亲自去看她时,却看到云服媚拿着剑指向云如梦,怒火攻心,一掌便向云服媚,可惜了如梦的善良,还将她推进自己的屋内非要护着她!这一掌不慎打在了云如梦身上,愤恨之际,他一开门,留有余力将云服媚击晕,可她竟然还问如梦她做了什么!真是个孽障!
“我没有做过这种事。”
“没有做过?云老爷可是亲眼看到的!”
“就是,并且二小姐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否认!”
纵使现在大脑中一片空白,云服媚还是藏住了,藏住了惶恐,藏住了虚弱。
云服媚不再苍白地否认,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身子,问道:“害她?云晟天,父亲!敢问我提得起刀,杀得了人吗?”
不知为什么,云服媚竟哭着咆哮地说出这句话,仿佛是什么刺一般,扎到了她内心最伤痛的一角。
她得意时也好,落魄时也罢,旁人知晓也好,不知也罢,她云服媚,就是个生下来内力薄弱的废物啊!
云晟天脚步一顿,听到这话,愤恨的两眼似乎不是那么的愤恨了。他不禁仔细回想起早上发生的一切,的确不假。
“呵,内力薄弱并不代表杀不了人!”
云千落站在云天泽的身边,环胸看向咆哮的云服媚,表情微滞。
早上发生的一切她也不禁又回想了一遍,她在场,但在某个记忆的转角,云如梦的那番话竟不识好歹地清晰浮现在脑中。
无论如何,血脉相连……
云千落猛的抬头看向楚楚可怜地云如梦,那抱胸的手放下,又捏紧……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真贱。
不过,这也并不代表云千落就会为云服媚出头,纵使她有那么一丝丝地可怜云服媚。
不都是她咎由自取吗?
啪——
这鞭声显然是施加了内力,就这样硬生生地抽在了云服媚的身上。
一道血痕瞬间出现在本就很脏的白衣上,凄惨至极。
啪嗒。
泪水与血水一同顺着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儿滑下来,与她的心在一瞬间发出相同的声音……
她还能有多坚强?
“父亲,不要!”云如梦喊了一声,撕心裂肺之意任谁也是可以听出来的。
围观的人群中少不了啧啧称赞云如梦的,也少不了可怜云如梦的,更少不了谩骂云服媚的。
云千落站在原地,可能只有她一个人在想:为什么,她就站在那儿喊呢?
云千落此时真想说一句:你怎么不去给她抗呢?
“住手!”
一道清冷的声音制止了那接下来的毒打。
云晟天转头,刚巧对上那双清冷的眉眼,南宫瑾言?他怎么会来?
“父亲,求求你不要再打她了!”云如梦使劲挣脱开扶着她的下人,一丝血流出嘴角,她跪在了云服媚的身前,苦苦哀求。
云千落摇摇头,不知怎的,忽然就来了兴致,悠然走到云如梦跟前,此情此景,她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容。
“啧,如梦别累着啊。”
话落,她便转身离开了。
“这是我云府的家事,南宫大公子不方便插手。”
南宫瑾言不再理会云晟天,兀自轻功起步,一剑斩断束缚着云服媚的麻绳,将她打横抱起。
云晟天与云天泽瞬间拦在他身前。
如画的眉眼淡淡一扫,冷声似是威胁:“可想好了?”
云晟天一顿,云天泽更是不语。
可想好了,他南宫瑾言好一个“可想好了”!
一口老血呕出,南宫瑾言绕过僵在原地的那两人,抱着云服媚进了轿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