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一身白衣，头戴白色帷帽，剑指那人眉心。
那人一身青色长衫，芝兰玉树，脸上挂着从容的笑意，任凭清风烈烈吹动衣摆，任凭利剑悬在眼前。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居然这么快就被姑娘发现了，在下实在学艺不精。”
“再问一遍，你是谁？”剑尖更近了一寸。
“如是我不答，你当如何？”他笑着反问。
他的周身忽然散出一股凛然杀气，与她的剑气相抗，她并不恋战，转身收剑，趁其不备出剑，他身体后倾，避开她的剑后运起轻功，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姑娘武功绝世，在下甘拜下风，只是去冥夜教的路不好走，在下四宗主竹修，带姑娘前去如何？”
“多谢，不过，不需要。”她将剑收回，转身就走。
“姑娘执意一人前去，多说无益，那在下便在栖月城等候姑娘了。”
她停下了脚步，说道：“这是他的意思？”
“是。”
她的身影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不清，可他依旧看着，盼望着她回眸，再看他一眼。
“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他轻叹一声。
“罢了，马上就会再次相见了，你应该，是记得我的……真的不记得也没关系，就当你我重新再相识。”
魔教并非是魔教，这样称呼只是说他们是邪魔外道而已，魔教是有名字的，其名唤，冥夜。
她的父亲曾叛教而出，现在的她对于冥夜教的那些人来说，她也是个叛徒。他们知道他们的教主对她这位叛徒心怀情意，此时再与他牵扯，会对他造成影响，自老教主死后，教内本就不甚太平，这个时候如果再加上这件事，可能会引起内乱，毕竟教中不服他却又不敢动他的人很多。
那个人是他派来的，我绝对不能跟他牵扯到一起。她在心里想。
冥夜在江南以南，重山万岭，所处十分隐蔽，冥夜教的中心是栖月城，里三层外三层的防御，不输聆风楼。
但这些怎么能困得住她？怎么能伤得了她？在融合了剑蛊之后，经脉变得更加强劲，内力也愈加雄厚。
再加上，这个地方，可是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地方，每一个角落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她的母亲，就死在这个地方，她眼睁睁的看着，无法反抗。
她回来，是要为当年之事，讨个结果，讨个，令她满意的结果。
周遭景物了无生气，通往栖月城的路上有一排一排的彼岸花，耳畔还有流水的声音，仿佛那黑暗的尽头，就是地狱。女子一身白色，仿佛夜行幽灵。
“来者何人？”两名守门人拦住了她。
她漠然的扫了一眼门匾，丝毫不理会他们的发问，径直向前走去。
“擅入者死！”那两名守门人被她的反应激怒，提起剑，向她刺去。
风，吹起了帷帽，他们看见了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淡漠阴厉，仿佛是与死神对视了一眼，心头盈满了无由来的恐慌。
还是安安静静的，只有花开的声音。
“教主，不好了！有人闯教！”
对于高位上的风云涣，无声的笑了笑，是她，她来了。
又有一人浑身是血的跑上来：“教主，人已经在殿外了，快去看看吧！”
他蓦地心底一惊，缓缓踱步而出。
殿外一大群人拦住她的去路，一把剑悬在她的身边，握着兵器的众人，手都在颤抖。
她全身上下未染丝毫血色，宛如谪仙一般。
“你是谁？为何要闯我教？”一个小卒发问。
“我是谁？我想你们，都会认得我。”她缓缓解下帷帽，白发如瀑而下，暗红色的眼眸，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
“妖怪！不……不……是魔鬼！”在看清楚她的样貌之后，众人被她吓得不轻，完全不认识她。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用带着讽刺的语气说：“罪臣戮影之女，明霜染，拜见教主，各位宗主，堂主。”
戮影，既为，陆隐，此名只是代号。
说是拜见，却并没有下跪；说自己有罪，脸上却无半分歉意，还有些挑衅的眨了眨眼睛。
她刚刚说什么？她是染染？怎么觉得她像在骗人，染染不是这样的。
染染何时变成了这般样子？
风云涣有些愣神，看着那双深不可测的暗红眼眸，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现在哪里还还有明月的样子，她就是从地狱里归来的修罗啊。
听到这话，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丝丝寒意，涌上心头，大家都被她可怕的气息给镇住了，都忘记了她刚才的出言不逊。
“明霜染，你杀了我爹，我杀了你！”从人群中冲出一个紫衣女子，拿着剑不要命的向她刺去。
剑生生的顿在了她的身前，她笑道：“你要杀我？”
紫衣女子忽然跪坐在地上，仿佛有千斤重压在身上，令她不能动弹，没过一会儿，便咳出了一口血。
“未烟华，我不杀你，已是仁慈。”
“本姑娘与你之仇，不共戴天！”她恶狠狠的道。
她却并不恼，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说：“我很想知道，你要怎么杀我。”
她比了一个持剑的姿势，悬在她身边的离光剑瞬间就架在了未烟华的脖子上。
“你！”未烟华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握上了剑柄。
她却并没有杀她，她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绕过她，走到他的前面，直直的跪下。
“罪臣之女明霜染，拜见教主，属下这次回来，一是代替属下的父亲向教主以及众位宗主请罪；二是来与诸位谈判。”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她垂直头，只能看见她的满头霜发。
“汝有什么资格与我们谈判？”首先发话的是二宗主陌殇。
“就凭……”她抬起头，暗红色的眸子直视着陌殇的眼睛，“实力说话。”
“那本宗主到要看看，你这狂妄的毛丫头实力如何？”
陌殇拿着刀，对准她跪着的地方砍了下去，他本以为一击必中，他本以为他的速度够快，却没想到当快要接近她的时候，她忽然化成了一道残影，带着剑光，瞬间移到他的背后。
他反手攻击，她灵巧躲开，她的速度简直要快他十倍不止，渐渐的他失去了他的节奏，被迫跟着她走，最后他被逼急，凌空一斩，使出十成十的内力，她不紧不慢用手来挡。
“哼，用手来挡，还真是狂……”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发现了奇怪之处。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
“你……你竟然在吸收我的内力！快停下！停下！”
他气急败坏用另一只手偷袭，又被她的剑挡了下来，她忽然发力，将他打飞出去。
“呃！”他倒在地上重重地吐了口血，身体所剩下的内力，只有原来的十分之一了。
未烟华身上的重压褪去了，却在看到这一幕时，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浑身发抖。
再看向她时，她还是毕恭毕敬的跪在教主的面前，仿佛刚才这一切不是她做的。
二宗主陌殇在教内还是个上级的高手，却被她轻轻松松的就打败了，任谁看了都匪夷所思。
我一直都在努力的变强，变成能够保护你的那种人，但现在，你已经，不需要我保护了。
在你被欺负的时候我没能出现好好的保护你，现在，却是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默默的注视着她，眼中尽是寞落。
“还有谁，想来试试我的实力？”声音散发着阴戾。
“染染，起来吧。”
她站起身，退回到未烟华身前，说：“请罪的话，我已经说完了，不如让我们来说说，谈判的事吧。”
刚才把不服的人揍了一顿，算是请罪了。
众人哑口不言，没有人反抗。
“那诸位是答应与我谈判了？那我就先说条件吧，我有两个条件。”
还是没有人站出来反对。
“其一，赦免我父亲死罪；其二，我要要回这五宗之位。”
“条件谈完了，那，你的诚意又是什么？”大宗主殊亦上前搭话。
“诸位半月后攻打扶澜，但以诸位现在的能力，攻打这样一个大派还是有些吃力的，我可以帮助你们，就当功过相抵，赦了我的罪。”
“那我教又凭什么相信你？”
“诸位可知我手中的剑，为何剑？”
她将那把剑轻轻一推，便推到魔教教主以及几位宗主的面前。
“此剑，名，离光。”
名字一出，众人皆是一脸震惊。
“这一战我输了，我让冥夜输了，我便将这把剑赠与冥夜教，如何？”
她刚刚的那番话，竟是将他们的现状打破，又很聪慧的利用了离光之名，打消他们的怀疑，和顾虑，可若是她输了呢？
思及此，众人又松了一口气，这怎么可能？她一定会输。
为了夺取那把绝世名剑，还可以……
“此剑认主，非主自愿交出，只是一把废铁。”她轻飘飘一句道破人们心中所想。
众人都举足不定，将目光投注于风云涣，她亦是在他的面前跪了下来。
“好，本座答应，即日起，明霜染便是我冥夜的五宗主，并赦其父戮影死罪。”
众人跪成一片，直道教主英明，他却只是再看了她一眼，一抚袖，转身离开。
这既是你想要的，我又怎会不给？
她站起身，看向身后跪成一片的人。
“尔等拜见五宗主！”众人慌忙道。
“都散了吧。”她没理这些人，也准备离开。
好久没有回到曾经住过的地方了。
“等等！”
她回头，额间的碎发挡在眼前，盖住了迷茫的眸光。
“不是说，在栖月城再见的吗？”
她没有回答，眼睛看向远方，似是想离开。
“你成了五宗主？”
“嗯。”
见她又要离开，慌忙道：“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我？或者，你不记得竹修，那你记不记得阿竹？”
阿竹？
阿竹……
明霜染十六岁初到洛城时，救下一个被人殴打的少年。
那少年不知是犯了什么事，被打的奄奄一息，她实在看不过，便出手救下他。
那少年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有些瘦弱却身形高挑，眉清目秀，少年稚气。
“谢谢你……”
“那个人为什么打伤你？”
“他不是打我，是要杀我。”
“他是什么人？”
“仇人。”
想到自己也被仇人追杀过，想到父亲为救自己而身死，不由伤心了起来。
“那……你家……”
“被毁了。”
“你伤的这么重，要不要，去我住的地方养伤？”
他看着她澄澈的眼眸愣了好一会儿。
“你不怕我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吗？”
“不怕，我会武功，我也可以保护你。”她冲他笑笑。
他那时就想，世上怎会有如此单纯，如此傻的姑娘，遇到一个人就相信一个人，他想拒绝她的好意，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她率先说道。
“我叫……”他停顿一瞬才说，“我叫阿竹，你呢？”
“陆霜。”
从回忆中抽身，她看向眼前这个男子。
“阿竹。”她轻声唤他。
“你想起我了？”
她点点头。
“夫君，烟华……还在这里呢。”未烟华支撑着站起向他们走去，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竹修并未搭理她，仿佛没有听见这句话，仿佛将要向他走过来的不是未烟华。
“多谢姑娘昔年救命之恩。”他拱手道谢。
她看了一眼未烟华，说到：“不必言谢，举手之劳。”
“告辞。”
心中所爱之人，求不得。
“烟华，回去吧。”他说罢就先离开了，徒留未烟华一个人站在那里。
“竹修，你回来！本小姐命令你回来！”看着他决绝离开的背影，她大喊。
“她到底有什么好的？人人都喜欢她！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这究竟是为什么？”她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泪水滑落千般恨意。
从前清幽雅致的幽绝阁，却变成如今这样破败的情景，她轻轻的扬了扬衣袖，灰尘四落，她皱了皱眉，心道，这里，怕是不能再住人了吧。
“荒废了10年，自是不能再住人了。”
来的是一位女子，一身白色的素雅衣衫，优雅从容，声音楚楚动听，笑意漫上她的眸子，宛如静静盛放的昙花，带着无人欣赏的美。
她听到这声音心里咯噔一下，眼睛空洞了一瞬，又在刹那间覆满了莹莹星光。她的转身有一些僵硬，却又带着迫不及待。
是那个，在我受尽奚落嘲笑，受尽欺负之时，将我护在怀里，说还有人珍视我的……
她对上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睛，自己也笑了起来。
“迦耶姐姐。”
真是，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迦耶拉住她的手，说：“霜儿，我带你去你住的地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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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了他许多年，找了他许多年，你又可知，我等了你多少年！”
“所以，你到底，记不记得……我？”
“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你要快点醒来，告诉我答案。”
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这句话，长睫颤了颤，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缓缓睁开。
“我……不会……忘记……你……”她说得极为吃力，声音也轻得几乎听不见，她却执着的说完。
执着的，就像是在说一个誓言一样，说不完，就不能实现。
可她后来还是不辞而别了。
“阿涣。”
他抬起头，那人墨发黑瞳，是他熟悉的模样，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眼前，不由得心中欢喜。
“对不起。”
他忽然异常愤怒。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我千方百计的把你救醒，你却不辞而别；对不起我对你的思念；不起我对你的喜欢！
我要的，从来就不是你的一句对不起！
本是站在高处的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她走去，她并没有逃避，她就站在原地，仰着头直视他的眼睛。
他捉住她的手腕，逼她后退，直到把她抵在墙上，才开口说：“你再说一遍。”
他极力的忍着，声音有些颤抖。他们之间靠得极近，他仿佛一低头，就能够吻上她的嘴唇。
她眼中波澜不惊，语气也是十分平静，“对不起。”
“对不起。”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阿涣，对不起。”
他忽然愣住了，他就这样看着她的眼泪从眼眶中落下，缓缓的划过她的脸，一滴一滴，打在他的心上。
他局促的伸手，笨拙的给她擦眼泪。
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是像她这样哭的。她哭的很安静，却能给人带来浓浓的悲伤感。连哭都哭不出来声音，那是有多难过啊。
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疼痛迅速席卷全身，黑暗一阵一阵的向她袭来，墨色的眸子霎间变成了暗红色，最后变得如鲜血一般的红。
血顺着她的嘴角而下，他才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把嘴唇都咬破了。
“你怎么了？”他焦急的看着她，她张了张口想要回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眼前的血色褪去，她才勉强开口：“我没事，只是有些累，我好想……”她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最终晕在了他的怀里。
在倒下去的那一刻，她的嘴唇无意之间擦过他的唇。
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她看着他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一直跟她讲话，虽然她什么都听不到，但看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应该，是讲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吧。
这样，也挺好。
月华之境和彼岸之境是相通的，她忽然很想去看看他。
“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明月，而我，也只做她一个人的星星。”
这是，他在说话？
“我知道你对我好，是因为我，长得像她……”
这声音……是洛解忆。
“在我的心里，就像太阳一样，你要守护你的月亮，我也要守护我的太阳。”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冷淡的看着她，带着浓烈的压迫感。
她紧张的低下头，不敢看他。
好一会儿，他才冷笑道：“你要守护的是我，还是唯一能杀灭世者的武器？”
见她没有回答，他又说道：“他们都只知道你是巫族人，却不知，你，是巫族的圣女，”见她没有说话，他停顿了一下，“怎么，说错了？”
“没……没有。”
“巫族被灭族是果，预言是因，所以，你想要破解预言，所以你才要助我。”
“是……少主，对不起，但我……”
“但你却动了感情，有了感情，影响了你的判断，是我不该，不该让你动情。”
“不，不是，不是的，是汐见自愿的，是汐见喜欢少主，不关少主的事，少主是这世上唯一待我好的人，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她哭的很是伤心，他却并不怜香惜玉，眉宇间渐渐染上了怒意，“不愿伤害我，就去伤害她吗？”
“少主饶命！她就是预言之中所说的明月，杀她，是汐见的使命！就算少主不允许，汐见也是一定要杀她的！”
“是吗？那不如，我先杀了你。”
她站在满地落花之中，白衣惹上片片飞花，她静静听完了这些，感觉有些累了，便就着树坐下。
原来，这便是我的命运吗，注定为人所厌恶，遗弃，我何曾想过要做黯淡天下的光辉，我只是，想拿回，我曾经失去了一切罢了。
所有的痛苦，我只想远离罢了，挫败痛苦，那样太累了，人人都想将我杀之而后快，可曾有谁问过我，我想不想死。
她没有再听见任何声音了，她的意识到达这里已经很微弱了，她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
“哇，霜降，你好厉害！才几个月，你就成了楼榜第一的高手，还成了楼主的二十四暗使之一，你太强了！”
她静静的听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淡漠的眼睛仿佛没有神光，或是眸光很深，看不到尽头。
“霜姑娘，楼主传唤。”寒露说的正起兴，外面便有人通传。
“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每次出任务一定要小心啊，不要让自己受伤，阿降，早去早回。”
“嗯。”
他们之间真正的相熟是因为这一次的任务，但具体来说，这次要完成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任务。
“公子，为什么要换衣服？”她拿着一件素雅的白衣，疑惑不解的问他。
“黑衣是黑暗，白衣是阳光，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在阳光之下，自然要适应着阳光，离开黑暗。”他的回答有些答非所问。
她时常穿着一身黑衣，此刻换了一身白衣，褪去了一身的戾气与杀气，干净，清秀，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她一脸茫然的样子，竟然还有些可爱。
“走吧。”
说来他有24位暗卫，却只选她一个，这里面有两层原因，第一层是因为她武功好；第二层，便是……她，不一样，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
“逛街？”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他给她指派什么任务，而是带着她在洛城之中闲逛。
她问完便觉得有些不妥，他回头，看见她呆愣愣的低下头，一副尴尬又无措的样子，他如寒月一般的眸子不自觉的泛出一丝温柔。
“可以这样认为，”看见她眼底迅速凝结的寒气，他又说，“这不是命令，更不需要执行，现在的你，不是杀手。”
她跟在他的身后摊开了自己的手。
不是，杀手？怎么可能？手上的血，怎么可能消失？
她忽然停了下来。
她的右手边有一个小铺子，伸手，拿起了一支桃枝簪，她默默的站着，神情有些呆滞。
见她没有跟上，他回头看去，目光在触及那支簪子的时候怔愣了一瞬。
“很好看，要买吗？”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说：“我有一个故人，他曾对我说，桃花，是要赠与心爱之人的。”
“然后呢？”
“然后，他就买了一支桃花簪，送给我，”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和这支很像。”
她声音平淡，无悲无喜，仿佛与她无关，仿佛那是在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她只是个叙述者。
这句话，他异常熟悉，他静静的凝视着她的眼睛，内心却是躁动不安的。
那句话，不就是他曾经，对陆霜说的吗！
“一个多月了，还未问过姑娘的真实姓名，霜降，你可愿，告诉我？”
叫什么名字？他们想叫我什么就叫什么，我的名字太多了，也可以说我没有名字，也可以说，我不像是一个真实的人，可我最喜欢，最想成为的那个名字，是……
他见她沉默良久，出声打断：“你不想回答就罢了，毕竟到了聆风楼，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
说罢，他顾不得去看她的神情，转身离开，她也只是跟着他，没再多说什么。
那个人已经死了，这世上再像她的人，都不是她。
不知走了多久，他指了指前方，笑着对她说：“这，就是你的任务。”
进入的是青山绿水，入目的，却是一个破烂的小山村，和住在里面的贫苦的人们。
更令她惊讶的是，是他忙碌的背影。他施以村民饭食，与村民交谈，教他们种植之法，给孩子们讲外面的故事，他冰冷的眉目含笑，温润如春风，翩翩君子，一身黑衣，不再令人恐惧，更显洒脱自在。
那是她不曾见过的公子。
“老奶奶，您就不怕我们是坏人吗？”
“那个公子说，你和他，都是聆风楼的杀手，但老婆子我不傻，还是，分得清是非，辨得了善恶，能对我们这样的人好，怎会是坏人？这后面的群山，便是正派之首，扶澜派的地方，而这里，本来是归他们管，可他们却对这里不闻不问，更不会有人，愿意帮我们。”
没有任何公平可言，生来就被分为贫民，永无翻身之日，他们在黑暗里挣扎，而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却没有出手相救，反而像在看一个笑话一样。
她的眸色暗了暗，隐去了眼中的恨意与愤怒。
“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是同一类人。”
我们都是在追求着同样的东西，并且为这样东西，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可我，我会连你的那一份一起付了，你只要，看着就好了。
她于梦中苏醒，满地落花，桃树的周围开着一圈一圈的曼珠沙华，诡异又妖艳。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无端飘来，扰得她心绪不定。
那人穿越花海，走到她的面前，蹲下与她平视。
盈盈秋水，温润笑意，与梦中无异。
她震惊的睁大双眼与他对视。她有多想再见他一面，却硬是硬生生的逼着自己偏过头去。
“你……你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他笑出了声：“你在想我，又怎知，我也在想你呢？”
她脸上染了红霞，愈发不敢回头看他。
“好了，小霜，该回去了。”
“我睡了多久？”她发觉了他语气中的担忧。
“自发现你开始，已有六个时辰。”
“好不容易见到你，又该走了。”悲伤迅速席卷而来，冲散了她所有异样的情绪。
“你去了哪里？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她有意避开他的目光，支支吾吾的说：“我……我去了……去了……”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抓住她。
待她消失片刻之后，才叹息着将手收回。
他无奈的笑了笑：“我真是……魔怔了。”
是啊，明明说过不能与她再相见，却无法克制自己对他她的思念；明明要走的远远的，却不由自主的想离她近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