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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鹿鸣一(2)

“小凡,我们明天,带你回家。”云锦书脸色透露着万般不舍,处事一向沉稳的他很少有这般神色。

云锦书的妻子默儿坐在云锦书身旁,拉着云凡细嫩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云凡知道事情不简单,带她回家?原来,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竟然不是她的家。

而陪伴她这么久的阿爹阿娘这并非她的亲生父母。

云凡本名孟凡,是云锦书的妹妹云暮雪与连邑城的一个书香世家之子孟玖之女,云暮雪与孟玖结为夫妇后,夫妻之间感情一向很好,作为凡人,孟玖也丝毫不在意云暮雪的身份。

两年后,孟凡出生,孟玖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可当他看见接生婆的反应后,那张笑脸终于慢慢凝固。

云暮雪怀孕的期间一直十分辛苦地抑制妖力,希望生出的孩童可以不受影响,然而,她终究还是失败了。

孟凡一出生,就注定是一个半妖!

云暮雪妖力深厚,可以自如变化人形,与普通人生活自然不是十分困难,然后对于这个刚刚出生的半妖女儿,孟玖夫妇确实感到十分头疼。

这么一个半妖孩子,想要掩人耳目地生活在人间,就算孟家家产再大,也不可能完全隐藏风声!

万不得已,云暮雪和孟玖商讨出了一个办法,对外谎称云凡出生时就患有怪病,必须让一位医仙带着她调养生活一段时间。

这个所谓的“医仙”就是云暮雪的兄长——云锦书,而这一段时间一晃便要二十年之久!

孟玖夫妇就算再舍不得,也必须如此,只有让云锦书在竹桑里消磨掉云凡的妖力,她才能安稳的待在自己的身边,才能快乐地生活在人间。

他们只希望,这个稚嫩懵懂的小家伙,可以活的像普通人一样在父母亲人身边平凡而快乐!

云锦书和默儿抱走云凡时,心情同样很沉重,他们也有自己的女儿,也深刻了解这个小家伙在自己亲生父母心中的重量。

默儿擦过云暮雪不住的眼泪,她的笑容永远让人觉得温馨,她的声音也始终给人希望:“我们会好好照顾她,像照顾简儿一样。”

云暮雪把默儿的手攥的紧紧的,心中的痛苦与不舍是无法全部表露出来的,她相信兄长与嫂嫂一定会待孩子很好,于是她连忙道谢,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无力地瘫软在孟玖的怀里。

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

云凡在竹桑的这么多年,生活的确实很快乐,如今这么一下子告诉她这些事实,她又如何可以接受,她窃窃地瞅了瞅云简儿,只见她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长长的指甲嵌入自己的手心里,红了一片。

云凡沉默了,整个屋子都是沉默的,泪水打在桌子上,渐渐摊开成悲伤的模样,云凡再次仰起头,笑容尽量地温和,可是配上她的泪水,看上去却难看极了。

她在难过什么?

“阿爹阿娘……我以后再看到你们还能这么叫你们吗?”她呜咽着半天才把话说完。

云锦书望着默儿将云凡揽入怀中,鼻尖顿觉酸楚,沉重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这样小凡就有两对父母爱着我了。”她失神地望着跳跃的烛火,又抑制不住地大声哭了出来:“只是,小凡好想和阿爹阿娘还有姐姐一起生活啊!”

默儿将她搂地更紧了,云简儿终于也抑制不住了,大声哭到:“我不要!我不要小凡离开!”

云锦书望着突然站起来的云简儿,心头也不是滋味,沉声道:“简儿!你也该懂事了,以后你还可以……”

“我就是不要,阿爹,我答应过小凡要和她在一起,我答应过她要保护她!我不要她离开!”

云锦书猛然一拍桌子,喝道:“你这么小孩子气有用吗?真的要保护别人,就先把自己的本事练好!你现在这个样子,谁也保护不了,将来,这竹桑——”

“别说了,锦书。”默儿皱着眉头望着发怒的云锦书,忍不住打断道,望着神情萧索的云简儿,刚欲开口,便见她立马往自己的房间里跑去。

望着云锦书陷下的眉头,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心里想到,对于自己的宝贝女儿,云锦书不过是换了一种爱的方式罢了。

这种爱,不亚于自己。

回到各自的房间里,这一夜,对于他们而言却是格外的难以入睡,天还没亮,云凡便准备好,等待着云锦书和默儿带着自己离开,云简儿却还是没有离开屋门半步。

云锦书心头有些难受,问了问云凡要不要进屋子看看,云凡纠结了片刻还是拒绝了,云锦书便一个人进了云简儿的屋子里。

他脚步很轻,望着坐在地上颤抖的云简儿又放慢了步伐,似乎在想着待会要说些什么。

他蹲在云简儿面前,用着柔和的声音说道:“我的简儿,阿爹要出门了,不送送吗?”

这样的语气与口吻云简儿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了,她微微仰起头,泪痕布满了整个小脸,他的父亲的面容万般爽朗,云简儿就这么怔怔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阿爹晚上回来,再看见你哭成这样可就要嘲笑你了。”他说罢伸出手去抚云简儿的小脸,温柔的动作让云简儿觉得异常温暖。

而后他又突然猛然捏了捏她的脸蛋,认真的样子像是小孩子在赌气:“简儿,你要记住,我云锦书的女儿,要哭只能在我面前哭。”

云简儿用手摸了摸发痛的脸颊,表面上依旧闷闷不乐,但心里却是如冰雪消融。

云锦书舒了口气准备起身离开,却被云简儿立马拉了回去,她撇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然后冲进了云锦书的怀抱。

“阿爹,简儿害怕……”

云锦书很多年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女儿躺在自己怀中的感受,他平时一向要求严肃,云简儿也是性子倔强,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有的只是斗嘴!云锦书此刻只觉得心情万般复杂。

“只有强大才会忽略恐惧,我和阿娘会陪在你身边。你和小凡都是我云锦书的女儿,是我云锦书想要用性命保护的人啊!”

云简儿从未质疑过自己在云锦书心中的地位,云锦书的解释却让云简儿异常的安心,她在自己阿爹怀里蹭了蹭,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直到云锦书出发,云简儿还是没有离开屋子,固执的她只是悄悄地推开门,从窄窄的门缝里打探他们的情况,有一个瞬间,她看到孟凡也用余光朝这边探来,又猛然缩了回去。

云简儿被云锦书劝导后独自一人想通了很多,她庆幸自己不是孤独的,可命运又恰巧给她开了一场玩笑,给了她无边的绝望。

她等到深夜没人回来,似乎料想到了一些可怕的情况,从前她并不是那种喜欢想象最糟结果的人,而这一夜却始终无法平静。

她渐渐想起竹桑里流传的美丽传说,在清晨中化为银鹿站在竹桑的小丘上鸣叫,就可以将自己最真实的心意传达给最爱的人。

阳光在呦呦的鹿鸣中渐渐撒在鹿身上,带着的是全新的希望。

云简儿的嗓音越发的难听,却依旧不止鸣叫。她紧闭着眼,告诉自己下一秒自己的阿爹阿娘或许就会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她那严肃的阿爹会无情地讥讽她的样子有多傻。

而她却永远听不到这些让她不满的讥讽了。

她清醒时,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里,门外有几声严肃的谈论着什么事情,她努力地爬起来,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门外的人发现了醒来的她突然都沉默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不敢与她直视的惭愧,她心突然很痛,脑子也想在发烧一样。

“简儿啊,去吃点东西吧。”率先开口的是午叔,他面容有些苍老,在银鹿族中备受尊重。

“阿爹阿娘还会回来吗?”她望着平日里慈祥的午叔今日也是这般严肃,忍不住问道,可是这一出声她便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十分疼痛。

午叔没想到她会直接这样问,更没想到她问这个问题时面容竟还是如此平静。他想,她真的长大了,有些事,不管她能不能承受都有权知道:

“族长他们……回不来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云简儿自顾自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没再理会众人的喊叫,而后她又远远地看见有一大批人从她家的屋门口走了出来,领头的人是轩明,实力和妖力都非常出众,他面容虽然严肃,却掩盖不了他那抹得意的神色,手中拿着的物品是云简儿每次都不敢去乱碰的东西,他似乎看见了远处的云简儿,却又立马转过头像是没有发现她一般。

云简儿也不去管他,顺着小路回到自己的家中,去发现已是一片混乱,她再跑进阿爹阿娘的房间,更是狼狈不堪,她握紧了拳头,慢慢拾起地上的黑色披风,似乎还残留着他父亲身上的味道,云简儿掸去上面被人踏过的灰尘,而后像抱住了宝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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