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晚没有星空,霓虹灯占领了半壁江山。
仇天就坐在小阳台的角落里仰望黑夜。
明天的阳光还会斜射进这个房间,明天的危险还会毫无疑问的落在他的肩上。
如果再可以选择一次,还会这样走吗?
回忆浅浅地回到十年前。
“爸爸,啪啪!”小男孩拿着玩具手枪做着警察的姿势,眼睛眯成一条缝,聚精会神地瞄准爸爸。
“啊!小轩警官,爸爸被打中了!”男人温和地笑着,顺势躺在地毯上捂着胸口假装颤抖,目光还留意着儿子的一举一动。
“哈哈,你已经触犯了银河正义法中不可饶恕之贪绝罪,我现在代表正义消灭你!”小男孩欢呼雀跃,小手已经松开了手枪。
男人借机把他的枪抢过来,“别动!”,小男孩吓了一跳,“你给我,你给我!”
男孩爸爸把枪还给了他,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小轩,警察叔叔抓到坏人后一定不会放松警惕的,你以后不可以大意哦。”
“知道了,爸爸。”
两天后。
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肖天,这么大的雨,我把库房的东西拿回来吧,万一湿了怎么办。”女人在围裙里象征性地擦擦手,拿起餐桌上的钥匙和雨伞推开门出去。
没一会儿就有人敲门,小轩一个箭步跑到门口踩着小板凳看着猫眼,几个男人和妈妈站在一起。
“爸爸,妈妈和叔叔们站在一起。”小轩没有开门,他从小凳子上跳下来跑到卧室里正在看书的爸爸身边。
“什么叔叔?”肖天放下书,起身走到门口,往猫眼里看。
妻子被几个人挟持着,捂着嘴,敲门声不断。
“小轩先去看一会漫画书吧。”男人心神有些慌乱,把孩子安定在卫生间看漫画书,锁紧门,“小轩,爸爸没叫你不要出来,看你可以忍多久。”
他定了定心神,打开门。
小轩在卫生间听见客厅有人争吵,但是他出不去,爸爸说,乖孩子要安安静静等他来接他。
可是他最终没有等到那个人来给他开门。
正在他饿的昏昏欲睡时,奶奶给他打开了卫生间紧闭的门。
“奶奶的小轩啊,饿坏了吧?”老太太把他从卫生间拉出来,在怀里紧紧抱住。
饥饿了一天多的小轩来不及问什么,拿到一碗汤就猛喝。坐在一旁的奶奶用指腹暗暗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一周后,老太太留下一封遗书后也撒手人寰。
仇天正回想时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他下意识回头,是秦悦。
“你怎么起来了?”他松了一口气,最近太精神紧绷了。
秦悦看出他的反应有些激烈,“你怎么了?”
“没事。”
“我睡不着。”
仇天打开一罐啤酒递给她,“尝尝?”
秦悦欣然接受。
她不会喝酒,第一口就被呛得嗓子眼儿发痒。
“哈哈,逞强怪。”仇天被她的举动逗笑。
秦悦擦了擦嘴边咳出来的啤酒沫子,“说说吧,半夜在这里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我进来都不知道。”
仇天默不作声,低头一口一口吸着啤酒。
秦悦想了想,问:“你和黄毛是什么关系?”
“......”
“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
她等不到答案,于是就自言自语道:“仇天,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你是好人,从你第一次救我,一直到后几次,一个没有正义感的人是不会这么做的。其实,你和那个姓韩的男人说的话我听到一些。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在短短几个月中感受到被保护,而不是被厌恶。”
仇天有些动容,嘴唇颤抖一下。
秦悦无所谓地笑笑,“你不说话没关系,我只想表达,表达一下我的感觉,可能,可能酒劲来了吧。”
仇天把啤酒放下,重新仰望,说:“我九岁的时候就想做一个警察,有一次我爸把我锁在厕所,过了好久好久,奶奶才把我弄出来。我就想,爸爸在和我玩什么游戏,我好饿。后来,奶奶把我送到孤儿院再也不见了,只留下一封信。”
“信里写的什么?”
仇天敲了敲已经空了的啤酒瓶,说:“信上写了,好好活着,为了自己,和爸爸妈妈。”
“你奶奶是怎么走的?”
“不知道,我这十年里什么都干过,但最重要的是找我父母失踪的原因。”
秦悦本来很为难不想说,但她还是开了口:“所以,黄毛是在贩毒对吧。”
仇天的眼皮微合,淡漠地开口:“是,他十年前就开始替人做事,吹白粉。”
秦悦的瞳孔慢慢放大,“贩毒是犯法的!”
“我知道。”
“你在家里藏了货?而且数量不少。”
仇天微笑道:“真正的粉我已经送走了。”
秦悦说:“仇天,如果被警察知道,谁都保不了你。这是在生死线上做事,要没命的。”
“我的命,在九岁那年,就殆尽了。”
秦悦有话堵在心里。
“我不能把所有的事告诉你,你是无辜的,秦悦,你还小,你可以走在阳光照耀的地方,我们不一样,我是地板里的老鼠,本性就是这样,我活着和死唯一的意义就是做那件事,那件事结束了,我在世界上留下的意义就是零,你和雪晴都可以继续为人生做不平凡的事,回家吧,哪怕不如意。”
仇天字字钉在秦悦心里,她知道这是他的肺腑之言,没有再说什么回到自己的沙发上。
仇天知道她不愿意回家是因为曾经的过往就是她心头一根刺,于是他说了最后一句:“秦悦,别跟自己过不去,你活着的机会只有一次,困在曾经不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一夜无语。
清晨,仇天早早醒来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扑在脸上。
他扭头看到沙发床已经空了。
餐桌上留着一张纸和豆浆油条。
仇天,我想拥有我想要的,不是别人看起来好的,路是自己的,怎么走,依心而已。
仇天把留言折起来,坐在桌子上独自吃饭。
好像内心里开垦了一片田,在拥挤的仇恨中腾出一点明净的光亮。
今天是交货的日子,也是唯一一次见到八叔的机会,是机会还是处决,天定。
仇天从厕所的顶子上取下来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黄毛那天之所以拿的是面粉,因为他看见了韩叔关门时给他递眼神,做掉。
仇天把门关住,秦悦不在家就是她最安全的。他骑电摩来到一个制碱工厂,工厂大门紧闭不像是开工的样子,这是他猜测到的,黄毛一完,货就会损失一大半。
他把车停在最隐蔽的地方,多年珍藏的军刀终于派上用场,刀随手别在腰带后面,衣角遮盖。
门口有人把守,自己提着货一定不好进去,他们身上的枪足够自己被打成筛子了。
工厂外的铁栅锈迹斑斑,里面密密麻麻的杂草铺天盖地掩盖外人视线,从门口通到工厂里面大约两百米,从这里就可以看见站岗的人,两个男人,抽着烟,但眼睛像雷达一样若有若无地扫射着门口和方圆几百米之内的动向。
仇天灵活的避开他们的观察,他沿着工厂的边缘转,这个工厂已经很多年没有使用过了,但里面还保留着原来制碱的机器,无非是掩人耳目,目的就是打消外人疑虑。
最快一年内这里就会被改造,旧的东西一定会被拆除,八叔会在最快时间内拿到大量货,然后转卖工厂。
工厂有一个后门,上着锁,前门有货品拉进拉出,而后门无人看管,如果翻进去势必会被看到,更可能乱枪打死。
仇天一时间想不到好办法。
他又偷偷摸摸地溜回前门,一辆面包车在门外停着,刚刚车不在。
等了一会,从面包车上下来一个纹身的女人,梳着高高的马尾,穿着皮靴,腰里也别着枪,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眉眼中少说也有几分难以掩盖的嚣张气焰。
他想起来,黄毛以前总是看不惯八叔身旁的女人,狠辣,瘦小,精明,吃了黄毛不少利益。他天天说着找机会灭了她。
那没错,就是她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八姐。”仇天从草丛里现身,手里把货举得很高,面带微笑,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屈服。
女人的第一反应是警惕,但没有动手,而是异常冷静地看着他。
“你是谁?”她面无表情,面包车里的其他手下也下了车,目露凶光。
“在下仇天,八叔的一个小喽喽,失礼了。”仇天笑着说,他知道这个女人是她唯一的机会。
女人猩红的嘴角一弯,“你是警察的人。”
“怎么讲?”
“黄毛没了,你还在。”
“黄毛和我无关。”
女人一个手势,她的手下们就走到面包车后面取货了,不过取的不是仇天想到的,是军火,足够把他粉身碎骨的军火。
女人语气平淡地说:““小子,八叔还没查你你就自己送上门了,胆子不小。”
“黄毛自己办事不利走错路,与我无关。”
“狡辩?黄毛出事前,去过你那里吧。”
“去过啊,抢货,怎么了。”
“那就行,不干净的人,都不能留。”
她身后的十几个人缓缓举起来枪,等着女人发落。
“等一下,我这里有六斤,我还藏了十二斤,一共九公斤,你让我见一面八叔,全是你的。”
仇天打着商量的旗号博得她的信任。
女人没说话,打量着他说的话。
仇天继而又说:“黄毛的失败,八叔第一个不一定想到的是我,你和他斗了这么多年,他完蛋最大的受益人是谁八叔心里比谁都清楚。”
女人面容丝毫不动,看不出来心里怎么想的,仇天的额头上慢慢渗出细密的汗珠。
两人僵持片刻。
”好,反正里面外面解决你都一样,走吧。”女人被迫松了口。
仇天心里的石头下去一点,机会来了。
女人把所有的货卸下来,仇天跟在后面寸步不离。
“我不叫八姐,叫我米奥就可以。”
“外国名?”
“我会谈国外的生意。”
“那......”
“从现在,闭嘴。”
工厂里的设施很简单,有很多集装箱,拿钉子封死的箱子。
一路往上走,工厂虽破,电梯却是精心布置的,仇天知道,那是防爆材料的电梯。
走到电梯口,其他人都离开了,只有仇天和米奥两个人。
“米小姐,不想问我些什么吗?”
“我对你的目的没兴趣,我只要我该得的,你要清楚是谁给你的命。”
九楼,电梯停。
九楼与众不同,设施完全是五星级酒店一般,但在外面一点都看不出来。
看来这八叔不是简单的货色。
随行的人又变成黑衣人,耳朵上都带着蓝牙耳机,能保持随时联系。
“您好,例行检查。”一个带着深色墨镜的男人堵在仇天面前,例行检查应该是检查随身违禁物品,毫无疑问,军刀被发现了。
但米奥看见了也什么都不说,在一旁等着,黑衣人带着刀离开。
“一会可以还给我吗?”
“呵,先活着出去再说吧。”
仇天见到了八叔,一个年轻的男人,上下不超过四十岁。
“老八,这小子要见你。”
八叔的身材匀称,面容棱角分明,凌冽的眼神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含义。
“你是?”
“我是仇天,一个月前,您要的货,我带来了。”仇天把一路带着的货放下。
一个人上前来打开,仔细检查。
“货没问题。”
八叔点点头,“怎么拿的,警察不应该在严查么?”
“我有自己的进货渠道。”
“好,你想要什么?”
“我想跟着你干。”
八叔把玩着精致的雪茄盒子,一声不吭。
“您收我,有利无弊。”
米奥坐在真皮沙发上玩手机,丝毫不关心现在是什么场面。
空气仿佛凝固,一切都静止了。
“好,我收你。”
八叔把货留下,仇天不知道他心里打得什么算盘。
“可以啊你,进了门就变了心,我的货呢?”米奥拿着枪抵在他的腰间,妖娆的说。
“货没有,进货的路子,我给你。”
米奥轻轻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