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浅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自嘲般地摇了摇头，将皮带扣在一旁的石头上磨得蹭蹭发光，然后压到自己的手腕上，狠了狠心，用力划了下去。
温热的鲜血伴着剧痛涌到手腕。
“别浪费啊。”林浅浅连忙低骂一声，手忙脚乱地将手腕凑到了陆向东的嘴边。
鲜血滚进嘴里。
陆向东几乎是本能的，就猛地握住了林浅浅的手腕，张大了嘴，大口大口地吮吸着。
求生的欲望让他完全没有去想自己喝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林浅浅被陆向东这么疯狂的动作吓了一跳，她的手腕被陆向东啃得生生作疼，鲜血从身体里面流失带走的温度让她下意识地感到了一丝恐惧，抬起了另一只手，林浅浅想要推开陆向东，可手刚碰到他硬硬的头发，就怔怔地收了回来。
算了。
反正都割了，不喝浪费了。
林浅浅见陆向东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干脆换了个姿势，半靠在树干上，任由陆向东自己折腾。
反正手上这种伤口，要不了多久就会自动凝固，结出血痂。
总归是死不了的……
这样想着，林浅浅渐渐闭上了眼睛，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倦，毫无预兆地包裹了她。
迷迷糊糊中，林浅浅似乎是看见了一道亮光隔着自己的眼皮照射过来。
林浅浅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沉得仿佛千斤重。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免有些不好的预感。
自己不会是割太狠了吧。
意识比刚才更加模糊，林浅浅能隐约听到许许多多的脚步声，从远至近。
没一会儿，就是方缜有些失控的声音，“少爷。”
林浅浅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第一次觉得方缜的声音是这么动人。
凌奉天拎着手电筒，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对着陆向东的脸晃了晃，蛮不在乎地说道，“放心，没死。”
还是这么聒噪。
林浅浅不耐地皱了皱眉。
灯光又落在了她的脸上。
林浅浅想要让他们把光挪开，可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反而是让自己的脑袋愈发昏沉。
迷迷糊糊中，林浅浅忽然想到了一个古怪的问题。
为什么她身为杀手，却连简单的固定断肢都不会？
她的技术好到从来不受伤？
林浅浅像是要抓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不等她细想，一股浓稠的黑暗就彻底包裹了她。
林浅浅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
耳边渐渐又吵闹起来，有男有女，似乎还争执了一会儿。
刺鼻的消毒水不断刺激着林浅浅的嗅觉。
方缜不断地在说着什么，像是一只讨厌的苍蝇一样，飞来飞去，
林浅浅不耐烦地想要抬起手，将他赶走，手刚抬起来，她就怔了怔，自己……似乎能动了？
迟疑一秒后，林浅浅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来。
映入眼帘的，是方缜错愕呆滞的脸。
还是继续睡吧。
林浅浅干脆地闭上了眼。
方缜睁着眼睛，没有反应过来。
他在这里守了一会儿，就看见林浅浅闭着眼睛，在空中胡乱挥了挥，然后表情就是一僵，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来，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又傻不拉几地闭上了，留下一只手在空中晃来晃去。
思索了半天，方缜侧头看向一旁的凌奉天，“她脑子摔坏了？”
林浅浅杀气腾腾地睁开眼睛瞪着方缜。
方缜摸了摸下巴，“看样子至少眼睛没有摔瞎，亮得跟灯泡似的。”
“……”林浅浅默默鄙视了一下这个比喻。她这次睁开眼睛，才总算是看见方缜旁边还站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
白皙文静的脸上，带了一副黑框眼睛，看上去十分斯文。
林浅浅不由头上青筋暴起。
她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凌奉天的时候，这个男人的毒舌到底有多厉害。
方缜见林浅浅喷火一样对着凌奉天，却没有丝毫动静，不由更加困惑，“真傻了？一句话也不说，不是你的风格啊。”
林浅浅把目光对准了他，喷火。
凌奉天淡定地扫了一眼病历，平静地道，“林小姐头部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如果真傻了，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什么？”方缜虚心求教。
凌奉天合上病历，“智商是硬伤。”
林浅浅冲他凌空挥了一拳。
凌奉天从容地推了推鼻梁上面的眼镜，隔着镜片，扫了一眼林浅浅，说道，“你刚做完手术，不要太激动，再说……麻痹了舌神经，你也没有办法说话。”
林浅浅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她记得自己只是背上受了伤，然后手腕割了一下，关舌神经什么事？
凌奉天很好地接收到了林浅浅的意思，笑了笑，“方缜说你话太多了，安静一下，有助于你术后休养。”
林浅浅看向方缜的眼神简直就要吃人了。
方缜无辜躺枪。
不过显然对于这个结果还是无比满意，他有些同情地瞥了林浅浅一眼，“手术顺利吗？”
“这个……背上的伤口不错，应该是用什么东西消毒过了，所以也没有感染，不过手上的那个伤，很抱歉我真不想做任何评价，那是在侮辱我的三观。我见过傻的，没见过蠢的。”凌奉天飞快地做出了总结，“总体来说，还能继续用些年头。”
林浅浅听他提到自己手上的伤口，耳根有些发红。
凌奉天把病历扔给了方缜，“不过比起她来，陆向东的伤就更不容乐观了。”
林浅浅顿时竖起了耳朵。
不等她听到什么消息，方缜就在一旁语气古怪地说道，“我觉得林浅浅也不容乐观。”
凌奉天愣了愣，眉头微皱，“她来了？”
“不然呢？”方缜别有深意地看着凌奉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要多保重。”
林浅浅在旁边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听不明白，只得抓头挠耳，想要插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缜好心地将一支笔和一张纸递给了她。
林浅浅刷刷在上面写下一串字，“谁来了？”
方缜看向她的目光愈发同情，“陆筱西，少爷的妹妹，亲的。”
林浅浅敏感地察觉到了方缜目光中的意思，立刻拉响了心中的警铃，“女汉子？”
“何止。”方缜有些感慨。
林浅浅想了一会儿，“和颜黎比？”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方缜毫不犹豫。
林浅浅顿时纠结了，“但是我和她无冤无仇……”
“我以前也这么想的。”方缜摇了摇头，想要说什么，病房的门就被一脚踹开了。
方缜想也不想地立刻站到了林浅浅的旁边。
想来是自从经过陆家荣和颜黎的失败之后，林浅浅在他心中的形象陡然间高大起来。
林浅浅有些无语地瞥了一眼方缜，难道他没有想过自己现在是需要好好爱护的伤残患者吗？
方缜背脊挺得笔直，对着门口恭恭谨谨地鞠躬道，“二小姐。”
林浅浅顺着方缜的目光朝着门口望去。
陆筱西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牛仔裙，中分，小脸，看上去乖巧又可爱。
她在房间里面看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凌奉天的身上，眼前一亮，羞涩地走了过去，脸颊通红，声音又软又萌，“奉天哥哥，好久不见了。”
凌奉天看着她，很难将眼前的这个女孩和记忆中那个光着屁股在自己面前爬来爬去的奶娃娃联系到一起，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地尴尬，笑了笑，“不错，长大了。”
陆筱西的手在身前扭着麻花，“奉天哥哥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呢。”
凌奉天脸上的笑容愈发尴尬。
林浅浅不由靠近了方缜，偷偷在纸上写着，“我怎么觉得她不像你们说的那么难搞啊，我倒是觉得凌奉天像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方缜高深莫测的看了她一眼。
凌奉天将病历抱到怀中，一脸淡定地道，“我还有几个病人要看，先离开一下。”
陆筱西眼中闪过一抹失望，“我们才见面……”
凌奉天勾起了唇，揉了揉陆筱西的头顶，“下午请你吃饭。”
他的笑掩藏得很好，以至于陆筱西根本没有发现他眼中的疏离之意。
只涨红了一张脸，激动地点了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凌奉天走出了病房。
“渣男啊。”林浅浅感叹着。
分明就是要摧残了祖国的小花朵。
陆筱西恋恋不舍地盯着病房的大门，直到凌奉天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了，她才转过身来，不耐地瞪了方缜一眼，“傻不拉几地站在那边做什么，看到本小姐进来，都不知道给我找个地方坐一坐吗！”
陆筱西的脸上再也找不到刚才的羞怯，张扬跋扈的气息，比陆向东更甚。
林浅浅握着纸条的手一紧。
方缜抬了一把椅子过去，“二小姐请坐。”
“你是癞蛤蟆吗，说一句，做一句，我让你找个地方给我坐坐，不是真让你只给我找一把椅子！”陆筱西鄙视地望着方缜，“茶。”
“二小姐想喝什么？”方缜格外有耐心。
林浅浅皱了皱眉，有些看不下去。
陆筱西冷哼一声，“我想喝什么还要告诉你吗，你平时眼睛都长来干什么去了，看不见我平时都喜欢喝些什么了吗！”
方缜直起了身，“是，我现在去买。”
“滚！”陆筱西一脸烦躁地一脚踢翻了了方缜递给自己的椅子。
椅子倒地的声音，和身后房门打开的声音刚好和在了一起。
林浅浅幸灾乐祸地看向门口。
陆筱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身子一僵，回过头去，就看见了凌奉天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房间里面被踢翻的椅子。
陆筱西心头一慌，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