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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风月场合忙周旋

就在车子即将相撞的那几秒,我从愣神中醒来,疯了般打转方向盘,以一线之差的距离避开了迎面的车子。

我急急地踩下刹车,不怕死地停了下来,想要下车好好地看看,我究竟是得罪了谁!然而,令我始料不及的是,来不及打开车门,那车子已在急刹车的驱使下急速停下,紧接着就开始倒退、调头,眼看还要再次向我驶来。

我再胆大,遇上了疯子,还是得撤退,收回了搭在门锁上的手,我挂挡、松手刹,一脚把油门踩到了最底端,由着车子载着我似箭般远去。

后视镜里,那辆车子以猎豹的速度朝着我追来,我已经把油门踩到了最低,车速也达到最高,可后方的车子似乎更快,我们之间的距离被他的猛速追逐而拉近。道路两旁的灯光并不明亮,一条到了夜间几乎没有任何车辆行驶的道路,更别提什么监控。我像被猎豹追逐的兔子,在孤独无援中竭尽所能地逃命,起初,我还时不时通过后视镜查看后方的动态,发现他的车速比我快时,我再不敢往回快,明知油门已踩到了最底,却还无意识地给脚下施加力量。

忽然间,“嘭”一阵声响从后方传来,我浑身一震,双手险些因这一记振动从方向盘脱落,保持着高度的紧张,我不敢回头看,车子往前驶出一小段路,接着又一记爆破似的响声,后方的车子再度与我相撞,并且顶着我的车尾往前开,意图很明显,他想要把我撺到花坛或者从路边的某个缺口处翻身而下。

逃无可逃,我慌了神,知道死死地握住方向盘,至少能在他把我拱翻时反抗着自救一把,便傻愣愣地任由他在后方一会儿撞我车尾,一会儿又推着我前行。

我浑身僵硬,紧绷成了一把拉开到极限的弓,脑海的空白维持了不知道有多久,我才猛然回神,快速地打转方向盘,甩进了另一条车道,眼看前方就有分岔路口,我猛力地踩死油门。

身后的车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闪躲,落后了几秒,又重新加速追上来。

分岔路口的灯光明亮,好似童话故事里的光明之门,穿过它,我就能从极恐的暗黑地狱中逃离,跨进充满阳光的安宁世界,我不记得那时我的大脑是怎么运转的,或许是被逼到绝境为求生的本能反应,还未达到分叉口,我就疯也似的按喇叭。

“笛笛笛——”刺耳的车鸣声划破了深夜的寂静与冷清,我坐在车子里,视线中只剩下灯火明亮的路口,四周的一切仿佛被打了马赛克,难以看清,而我则发了疯似地随着车鸣大声呼喊,直到再次“嘭”一声巨响,车子撞上了路口的围栏,我从混沌中缓慢回神。

开门,下车,我站在车边,脑子无比清醒地上前查看车头是否被撞废,身后那辆车是否还在追随,可映入我眼帘的,除了一条空荡荡黑漆漆的大街,什么都没有,刚才发生的追击碰撞好似一场噩梦,清醒了就不复存在,我甚至没有看清车子里坐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车牌是什么。

言语无法描绘我当时的心境,并非简单一个“余悸未散”就能形容的,那是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和知晓被人追杀的恐惧,以及孤身一人面对困境的无力交织而成的复杂情绪。

我重新回到车上,转动车钥匙,发现还能点燃引擎,又下车费力地打开车盖,查看油箱是否有漏油的迹象,确认不会引发爆炸之后,我钻回车里,往后倒车,重新驶上回家的路。

不,不是回家,而是去见陆弘湛。

不管他会把我当成什么,我都会让他查清,究竟是谁一而再地对我起了杀意?而我之所以找他,是因为我已有九分把握,我会被人追杀,一定是因他而起。

如果我们注定就此别过,他是否应还我一世安宁?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我的车子竟然无法驶入他居住的小区,一开始还以“外来车辆”为借口阻拦我进入,后来发现掩藏不了了,门口保卫直接了当地告诉我,是因为业主已交代过,我这两miniCooper再出现,绝不放行。

我未曾想到,陆弘湛对我竟也有如此绝情的一天。于是,我把车子停在路口,挡住了进入的通道,坐在车里给陆弘湛打电话,试了几次,终于反应过来所谓的无法接通不过是把我加入了黑名单,我又拨打屋里的座机。

后面还有回家的车子,不耐烦地按着喇叭,甚至下车要求我让道,但我全都充耳不闻,偏执地给陆弘湛一遍遍打电话。

被困在门口的其他业主恼了,在我车窗旁边一通咒骂,我的置之不理无法让他们宣泄彻底,又转向门卫,责怪他们不放行才带来如此烦恼。

门卫一脸央求地安抚着恼怒的业主,却只字不提这么做不过是因为一个叫陆弘湛的业主先生特别要求的。

我看着那几位业主与门卫纠缠争吵,不知为何,就连被车子紧追相撞时都没感到难过的情绪瞬间就涌上心头,鼻尖一阵阵酸涩袭来。

万般无奈之下,我给昆子打去电话,不信连他都会拒绝。

响过几声,昆子如预期地接听,一开口就问我,“妹子,有什么事儿吗?”

我憋着难过的情绪,说:“你让陆弘湛跟我联系,好吗?”

“那天我就跟你说得很清楚了,老板不会再与你有任何联系。”

“可我现在需要他。”

“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放屁!我怀了他的孩子,你跟我说没有任何关系?!我在他楼下进不去,你让他赶紧跟我联系!”撒泼似地吼了一通,我把手机扔在车台上,外面争执不休的人们亦随之平复下来,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心烦意乱,顾不得他人的目光,坚定地坐在车里等候陆弘湛的退步。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保卫室接了一个电话,他们终于放我被撞了个残破的miniCooper进入小区。

我照旧把车子停入陆弘湛的备用车位,搭乘电梯上楼,我很确定,他在楼上。然而正是因为确定,我才压不住想哭的冲动。

陆弘湛就一个人在家,比起有别人相陪,多少能减轻些会带给我的冲击。

我没有换鞋,径直地走到客厅里,背对他而站,从对面的玻璃窗可以看到,灯光从头顶倾斜而下,洒落在我头顶与面颊,将我映衬得像一个纸片人儿般羸弱。而陆弘湛就站在我身后大约两三米的位置,他没有走近,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处。

我抿了抿唇,压制着内心深处试图叫嚣而出的狂躁,“我的车被撞坏了。”

陆弘湛的头微微侧了侧,没有出声。

我就接着说:“我送宋裕盛回家之后,有一辆车子追着我,虽然我没看见是什么车什么人,但我可以确定,一定是陈仪岚生日那天,试图在停车场将我撞死的人。”

陆弘湛猛地转头看向我,他终于有了反应。

而我的泪,就在他反应的一瞬间,悄无声息地跌出眼眶,顺着脸庞倏然滑落,“我侥幸地避开了他,他就从后方追上来,一个劲儿地撞我车尾,如果不是到了岔路口,我意外地撞上了围栏,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留着一口气来找你。”

说到这,想要抱着他痛哭宣泄的冲动越来越强烈,我只能紧抿起唇,不再说话,冲动兴许也不那么强烈。

玻璃窗的倒映中,我看见陆弘湛移动步伐,并非向我走来,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啤酒,咕咚咕咚地喝了三两口,忽而想到了我,问道:“你要来一罐吗?”

刚从死里逃生,我哪儿来的兴致喝酒?然而不管我内心多么咆哮,面对陆弘湛时,我早已习于震惊淡定,没办法在他面前歇斯底里。看他对我的遭遇没有任何兴趣,我收拾好残破的心情,吞下哽咽,默默地对自己说,就当我没来过,随即转身离开。

哪知,路过他的时候,他握住我的胳膊,沉声道:“你等等,我让昆子来送你。”

我挣开他的手,“不必了,我还能独自回去。”说罢,我上前开门。

陆弘湛没有阻拦。

一路上,我都麻木无知,不止心脏被掏空,整个身体都是空的,大脑也空白一片,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穿梭,又像是什么都没有,不过是我臆想而出。直到安全抵达小公寓,门合上,我靠着门背后缓缓地瘫坐到地上,才回过神,原来我与陆弘湛的情分真的走到了尽头。

七年的感情,说弃就弃,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怎么做到,可对我而言,作为一个女人,似乎难逃因爱而性,因性更爱的魔咒,我割舍不下。

我抱住自己,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就连何时睡着的都不知道,等我睁眼时,已到了闹钟响铃的时间。去洗漱时,我才发现,再度出血的掌心拆了包扎的布条,是血肉模糊不忍直视的面貌……它好像在提醒着我,我与陆弘湛之间也横亘着一条无法回首的伤口,这条伤口长在我身上,与陆弘湛无关,他不会知道也不会在意我有多痛,可我必须忍受。

把伤口包扎好,洗漱完毕,我换上洁净的衣服,准时上班。出发时,我站在穿衣镜前检查着装,与镜面里的自己对视,发现查看不到她的半丝异样,她和往常一样,身着得体的职业装,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红唇惯然地微微扬着,再怎么痛苦再怎么难过,都藏在了心里,从不显露。

这才是蒋婕,多年来,尽管陪伴在一个叫陆弘湛的男人身边,却看透了风花雪月、红尘俗世,她没什么朋友,存了心事也不知对谁说,除了压在心中,将自己投身于忙碌的功利追逐,她不知道要怎么从情感的困境中走出来。

部门里,散了晨会,大家都各忙各的,就我独自坐在电脑前,百无聊赖,与四周忙碌的画面格格不入,于是我就找了团队里的客户经理聊天谈心,了解他们最近的动态及业绩达成的计划。

那一聊就是一上午,下午同事都外出拜访客户,我闲来无事,到江边散步,才走到ATM区就看到裴妡站在树下,正兴高采烈地打着电话,一看她那样,典型的沉浸在爱情里,我就知道,通话的对象必然是腾靖。

待她结束了通话,我主动上前,邀请她沿着江边散步聊天。

在我的计划中,如果真要动手把黄家兴拉下,裴妡就是一步棋,可把计划付诸实践之前,我必须得掌握了裴妡与腾靖的进展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我问她:“妡妡,你是不是和滕总发生什么了?”

裴妡的态度是少有的不以为意,语气里透着对我的不尊重,“我和滕总在一起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还问了做什么?”

我素来不是个宽宏大量的圣母,有恩必报,有仇也不会忘却,裴妡语气太冲,戳得我不舒服,要不是我早有打算,绝不会让她在我面前造次。

随后我耐心地劝了她几句,好话说尽,然而面对她的咄咄逼问,我竟一时语塞。

她语气依旧很冲地问我:“你明知道我和腾靖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为什么还一再地鼓励我和他在一起?”

看着她疑惑、愤怒却又夹带着丝丝心痛的眼神,我深藏在心底的良知被唤醒,透过她表面的强硬看到身体里的脆弱,同为女人,我走过她正在走的路,经历过她正在经历的纠结,就在那么一瞬间,我对自己深恶痛绝,觉得自己就是把她从纯真少女变成和我一样的沧桑女人的刽子手。

因此,面对裴妡的拷问,我无言以对。

裴妡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恋地转身回了部门,留我一人在江边凭栏沉思。

我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斗争,具体过程已经记不清了,只是当我最终还是决定按照计划走之后,已经下班回到了家,因为裴妡还有腾靖,至少现在还有,将来也会持续一段时间,甚至可能是一辈子,而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细想起来,什么都不曾有过,即使我和陆弘湛有着亲密的关系,却也从不曾对外人展露。

自始至终,我在爱情里,我自以为是的爱情里,所扮演的角色不过是深夜里不能见光的小角色,可有可无,就连彻底失去了,我也不能歇斯底里地宣泄一番。

裴妡,比我幸运得多,至少,腾靖是大张旗鼓、绞尽脑汁地要得到她,人生短暂,经历过这么轰轰烈烈的一遭,即使落幕时是孤苦一人,回忆起来还能感受到点点馨甜,不是吗?

我给裴妡打去了电话,抱着纯粹聊天的心态,寻思着约她出来喝点东西。

电话接通,我问她:“妡妡,你在哪儿?”

“谈客户,有事儿吗?”她的语气是极其不耐烦的。

我沉压下所有的不悦,担忧她为了主任的位子而走了歧途,若是被腾靖知晓,她就再无保障,“在哪里谈客户?裴妡,你可别为了一个主任的位子,急功近利啊!”

“我和滕总在一起,他给我介绍的客户。”

一听有腾靖,我就松了口气,然而没几秒,我就想到中秋时接到的普玉莎的电话,腾靖说道要带领裴妡跟他一起接洽客户……莫不是,他对裴妡已然厌倦,要把裴妡当棋子使用了?

我急呼出裴妡的名字,制止了她要挂电话的打算,“裴妡,有个情况我得提醒你一下,外界有传言,腾靖最近资金周转出了点问题,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

话说得很婉转,但我想裴妡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理解起来并不困难。

空了一会儿,她哽咽着问:“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只是提醒你,妡妡,女孩子在外面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主任能不能当都是其次,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这些道理你肯定明白。”

裴妡渐渐明白过来了,“姐,你刚刚说腾靖最近资金有问题,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提醒你保护好自己。”

“姐,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我先忙了,你也去吃饭吧。”

挂了电话,我靠坐在沙发里,揣测算计着腾靖对裴妡的心意究竟是何,时间悄悄流逝,我没有半分饥饿感,抱着靠枕窝在沙发里,浑浑噩噩又是孤单的一夜过去。

那顿饭之后,裴妡的业绩有了质的飞跃,腾靖没有把她当棋子,反而是帮助着她在月底前交出了满意的单子,令我悬着的心总算是缓缓放下了。而紧接着,普玉莎也有了动静,竟也是来自腾靖。我都看在眼里,明在心中,却从不道破,对我有益的不管以什么样的形式,能持续下去即可,我又何必当那多管闲事拿耗子的狗?

按照惯例,业绩达成了,月底团队聚会庆祝,费用依然由我开。吃过饭之后,想要泡吧的泡吧,想回家的回家,在娱乐方面,我从不勉强他人意愿,剩下的人就跟着我去了演艺会所。

我早就说过,我并不是一个正直的主任,试问有哪位上司会带领下属去那些场合?但为了我的计划,我把良知喂了狗,带他们去那儿只为了能够有机会碰到一些像陆弘湛那样的人。

令我意料不到的,是那一晚的会所格外热闹,不仅遇到了想要遇到的人,就连许久不见的陆弘湛、宋裕盛、腾靖都在,象征了权贵资本的那些男人仿佛约好了一样,齐刷刷地出现在那家会所。

他们都在的消息,是上了洗手间回来的宋颜抒告知我的,她像是捡了宝似的,激动万分坐到我身边,挽住我的胳膊,贴着我耳朵说:“姐,我看到了戴总。”

“戴总?”我知道是谁了,腾靖工作上的副手,“滕总也来了?”

“没看到,应该是来了。咦,裴妡呢?”宋颜抒黑溜溜的眼珠在宽敞的房间里四处搜索。

我顺着看了一圈,不见裴妡的身影,起身拍了拍衣服,对宋颜抒道:“你们在这儿玩着,我出去看看。”

宋颜抒立马就站起来,挽着我,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姐,我跟你一起去吧?”

她打的算盘我能不清楚?拍着她的手,我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就在这里待着,我找到了裴妡就回来。”

“可是……”

“放心,有好处肯定不会忘了你的。”掰开她的手,我开门而去,沿着走道寻找腾靖所在的房间。

一般情况下,他们都有专门喜好的包房,确定要来之前就提前电话要求会所预留。我照着记忆的指引,找到了腾靖所在的包房。哪知开了门,不见裴妡的身影,却见陆弘湛、宋裕盛还有其他几位老板齐崭崭地坐在里面畅聊不休,觥筹交错着相互敬酒。其中,还有几位女性老板,倒不见乱七八糟的莺莺燕燕,看来确实是为了公事而来,或者纯粹的聚会消遣,非娱乐性质。

瞧着那阵仗,我忙笑着打退堂鼓,“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各位老板了,我这就走。”

“蒋婕。”啤酒肚的何总何鑫是众人当中最好色的一个,他端着酒杯笑眯眯地朝我走来。

我停住了离去的脚步,笑着回望他,在他有所举动之前,我不能做出得罪他的蠢事。

“这刚进来怎么就要走了呢?”何鑫站在我旁边,我穿了高跟鞋,比他还高出半个脑袋,“来一起喝几杯,老板们你都认识,不喝一杯就走,算什么事儿啊?”

何鑫话音刚落,就有其他人起哄,纷纷叫嚣着让我留下喝几杯。除了那么一两个女性老板是我不认识的,在场的男性我先前都打过照面,碍于面子,我确实不能说走就走。

我微笑着走过去,期间,发现陆弘湛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幽深暗沉,在光线昏黄暧昧的房间里,并不是很明显,与此同时,宋裕盛则是一脸的讶然,或许他是惊讶于我一个女人随意出现在会所场合,亦或许是不想一个见识过他喝醉的女人出现在众多老板面前,那仿佛代表着他不为人知的一面遭遇了公之于众的威胁。

我对四周视而不见,在几位老板让出来的中间位置坐下,跟过来的何鑫递给了我第一杯,“来,蒋婕,这一杯我敬你,你是个有胆识的女人,和我们这里的张总、龚总一样!”

我接过酒杯,趁机跟那两个不曾谋面的女人示好,端起酒杯朝她们举了举,“两位老板才是真正有胆识的人,我怎么能和她们比?来,张总,龚总,我就毛遂自荐一下,蒋婕,XX银行主任,借花献佛,敬你们,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那两个女人微笑着端起桌上的酒杯,没有为难的意思,回礼向我举杯,正要喝,却听得另有人说:“蒋婕,你这是糊涂了还是怎么了?一杯酒敬三人,没这做法吧?更何况,张总和龚总,你第一次见,不单独敬一下,怎么看到你的诚意?还怎么多多关照?”

我倾身碰了一下说话者前面的酒杯,“我说,张总,您该不会是因为我没跟您打招呼,就刻意为难我吧?我认错,好了吗?是我疏忽了,应该一进来就跟您打招呼的。”

被我称之为“张总”的男人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倾身端起了酒杯,看似宽容地原谅了我,“第一杯,我们大家一起喝,但是错了就是错了,可不是一句原谅就没事儿的。”

我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张总教训的是,错了就要弥补,干了这一杯,我挨个挨个,一杯一杯地赔礼。”

如此表态,那些个老板才勉强松了手,相邀着一同举杯,畅饮而下。

一口饮尽了,我笑着展示空杯,又端起红酒给一支支空酒杯添上,包括我自己。倒酒的整个过程,我都能感觉到来自那一个方向的暗沉目光,一动不动地紧盯着我。可我又能如何?在何鑫叫住我的那一刻,我就预料到,这一晚将是恶战一场,要么他们把我灌醉,要么我把他们喝翻,否则就是到了天明不得不散场。

端起第二杯酒,我转向了张总,笑着说给众人听,“这单独敬的第一杯酒,我给张总,感谢张总的提醒,这杯酒下肚,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计较了,好吗?”

张总笑呵呵地盯着我,赤裸裸的眼神仿佛已将我看穿,他缓缓地端起酒杯,轻巧与我相碰,嘴角噙着一抹坏笑,“今晚是不计较了,以后可不好说哟。”

我笑笑,仰头就一饮而尽,不给他更多调笑的时间,又往杯子里添酒。接着我又给两个女老板敬酒,再者是何鑫,剩下的我有意识按照座位从左到右,因为那样的话,陆弘湛就是最后一个。

敬到宋裕盛的时候,我笑笑,红酒的后劲儿已开始上脑,我能感觉到脸颊发烫,笑起来脑袋好像更晕了,“宋总,敬您一杯,祝您财源广进,可别忘了多多提携。”

客套话说完,我端着酒杯,等待宋裕盛从我手中接走属于他的那杯,可他却一动不动地紧盯着我的面庞。

我又把酒杯往他面前举近了些,“宋公子,不领情吗?”

他垂下眼帘,坐直了身体,接走我手中的酒杯,与我随意一碰,一言不发地悉数而尽,又默默地把酒杯放回桌上,重新靠回沙发里,慵懒放松地半躺着。

如此不耐烦又过于生疏的举动,带给我的不仅是尴尬,更是不知所措。有时候,刻意的冷漠反而代表了什么。我感觉到了来自周围的好奇的目光,尤其是那两位女老板的。

女人都是敏感的。

我笑笑,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又倒了一杯,给腾靖敬酒。腾靖的反应还算正常,跟宋裕盛相比,他是老狐狸了,在这样的场合喜怒不形于色。

最后一个,终于到了陆弘湛,我才把酒倒好,端着向他走去时,他已调整好坐姿,和众人一样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陆总,许久不见,最近好吗?”话出口时,已经不受我被酒精控制的大脑操作,但我并不后悔,那是我想倾吐的心声。

我凝望着他,眼里蓄积着一波温热的泪水,他淡然莞尔,接走我手中的酒杯,与我轻轻相碰,“挺好的,蒋主任到这里来,又是为了庆祝团队达成了业绩任务?”

“陆总真是聪明。”

陆弘湛笑容加深了些,高举一下酒杯,给了我一个示意,就仰头喝尽杯中酒。

目睹他喝了一半,我才后知后觉地将杯子送到嘴边。陆弘湛喝红酒时就像一支有毒的罂粟,举止透着红酒香醇的气息,如谜般引我沉醉。不曾想到,说断就断后,还能有机会再与他共饮。

一轮敬酒结束,我盯着打头的醉意,正试图中途抽身,又有人端起了酒杯,要单独敬我。

深知没有立场拒绝,拒绝也是徒劳,还会得罪人,我选择欣然接受,拖拖拉拉不显诚意,不如快刀斩乱麻,早点了解早点解脱。我知道我的酒量,在真正醉倒之前,至少还能再来两轮。

被各种各样的借口驱使催促着,我又喝了半瓶红酒的量,还是决定抽身了。

“各位老板,我真该走了,同事还等着我呢!”

“急什么?可以把他们都叫过来,房间这么大,人多一些也好玩,是吧,戴总,滕总?”

姓戴的笑了笑,没说话,把目光投向了腾靖,腾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点头道:“大家都认识,既然来了,过来一起喝杯酒没什么不好的。”

我明白了腾靖的意思,他大概是猜测裴妡也在,想让裴妡过来陪他,我撒了个谎,“滕总,裴妡那小姑娘没在。”

话音刚落,何鑫就“唉”一声叹道,“刚刚我还在门口看到她的!”

我面不改色地笑道:“跟何总见了面之后,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而后,便无人再说话。包房里响着低低的音乐,气氛因众人的沉默而尴尬,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敬全场所有人,“各位老板,我真该走了,下次我要是一个人来,一定陪老板们喝个痛快,但今天不行,我的伙伴们还等着的,希望各位老板体谅。”

无心为难我的人已端起酒杯,还想灌我酒的相互对视,在交换着让我多喝几杯的诡计。

果然,其中就有人说道:“来的时候一人敬了一杯,走的时候,是不是也该单独敬了才行?”

我记不得要为难我的人是谁了,自从我踏入社会,开始接触这些权贵们,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为难我的人已数不胜数,我说:“真不能再喝了,我酒量本就不行,在这边都喝趴了,回去跟同事们怎么交代?”

“交代什么?就说是和我们一起喝的,谁敢说?”

唇枪舌战正激烈时,宋裕盛突然倾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复又奋力地把空杯砸放在桌上,起身拉正衣服,冷声道:“各位,我还有事儿,先走了,改日有时间再约大家相聚。”

他的举动出乎众人所料,我还愣愣地站着,他已大步走向门口,路过我时,猛地抓住我的胳膊,将我用力一扯,杯中的酒洒了出来,泼得我一身都是,而他却不顾及任何,强硬地将我往包房外拖。

酒喝多了的我,被他那么一拖一拽,我头晕得厉害,本还安然无事的胃也浮现翻江倒海的感觉。在被他拖出门口之前,我迷糊的意识还留着最后一丝清醒,我费力地向包间里面看进去,渴望看到陆弘湛的表情,亲眼瞧着我被像他一样的男人耍弄、变相灌酒,他会是什么心情?瞧着我被宋裕盛当着众人的面带走,他又会有什么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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