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的警告并没有起任何作用,腾靖依旧我行我素,更夸张的是,他竟然在和我拍婚纱照的同时,安排了裴妡和他另外再拍。
我没有想到试穿婚纱会遇到裴妡,她看到我时也惊讶得很,跟在医院首次见到我一样,半天没有回神,再次靠看护帮她圆场。而当时的我也只是心生怀疑罢了,在她走后我问了影楼的服务员,他们只告诉我裴妡来了解,并没有预定拍照,我才稍稍放心了些。
要知道,腾靖若是在和我拍照前夕,和裴妡再拍一次,说出去该有多荒唐!
但是,很快我的顾虑就得现实以应证,裴妡不仅拍了孕肚写真,还和腾靖一起拍了婚纱。他们的行为已经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再无法假装大度,便将那一事情告诉了腾母,我甚至添油加醋,把裴妡说得无异于腾靖在外拈花惹草的那些女人。
我知道,以腾母的性子,必然会找上裴妡,要求她带着孩子滚蛋。
可是腾母那么一闹,也把我和腾靖表面的和平闹没了。
当腾靖怒气冲冲地杀到我医院办公室时,我就知道,腾母一定去大闹了一场,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腾靖怒火攻心的模样,他脸上阴沉,不知是赶得急还是气过头,额头冒着细细密密的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嘭”地一声,把我的办公室门甩得震天响。
他冷着脸问我:“靳嘉玥,你真他妈阴险!弄不走裴妡,就怂恿我妈出面,对裴妡百般羞辱,你以为这样就能把裴妡从我身边赶走?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给我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不管你怎么为难,不管我妈怎么闹,裴妡不可能走!且不说她现在有了我的孩子,我不让她走,就算她没有,我也不会放她离开!”
我坐在办公椅上,面色镇定,坦然地承认我的所作所为,却没有半分胆怯退缩,我告诉腾靖,裴妡必须走,别说她不生孩子,就是生了孩子也必须离开,除非他主动提出取消婚约。
我一提“婚约”,腾靖就吃了瘪,因为他腾家太需要我家的帮助,而他腾靖并不是一个不要事业只谈****的男人,还是我叔叔伯伯的那句话,男人若没有事业,拿什么谈爱情?他有雄心,甚至可称为野心,他要他腾家的事业在他手上能够发扬壮大。
看他无言以对,我心里就大大地舒服,在翻看病例前,我对他说:“腾靖,你听好了,我还是之前的话。如果你还想继续婚约,那就请你把裴妡处理得漂漂亮亮,不要干预到我的婚姻,即便我和你没有感情,我也容不得任何流言蜚语的可能。如果你不想让裴妡一直留下,那就勇敢地提出解约,我可以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一周过后,不要再和我谈条件。你是生意人,应该明白很多事情过时不候。”
腾靖没说话,瞪了我一眼就摔门而去。
一周的期限到,腾靖给我的答复是,裴妡不走,同时也不会影响到我与他的婚姻。
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我为裴妡感到深深的同情,可怜她心甘情愿地给腾靖生下孩子,却要被放在人人咒骂的第三者的位置,比起利益,她在腾靖的心中的地位显然太过薄弱。
腾靖不取消婚约,并且保证裴妡不会对我们的婚姻构成威胁,如果有构成威胁,他便心甘情愿地净身出户,他都这么说了,我便也不再勉强,答应他不会再挑唆腾母。
然而,那时的腾母并不需要我的再度挑唆,她对裴妡的厌恶已深入骨髓,因为她再清楚不过,若是裴妡的存在被我父母知晓,那么和我们家的婚姻也将告吹。于是,她不遗余力地去闹,把裴妡闹进了医院,把裴妡的父母闹上了昆明,甚至两家人坐下来谈判关于孩子出生后抚养处置的种种问题。
他们是怎么谈的,我不知道,也不感兴趣,腾母告诉我,孩子出生后第一件事就是验DNA,如果确实是腾靖的孩子,那就把该给的物质给了,从此以后腾靖和裴妡再无任何往来。
腾母拉着我的手,苦口婆心地解释,“小玥,阿姨知道这么做确实对不住你,可孩子已经那么大了,要想说不要太难,如果孩子真的是腾靖的,怎么说也是我们腾家的血脉,我们真狠不下心来丢弃呀!但是,小玥,阿姨跟你保证,这个裴妡即便有了孩子,也只是一个野女人,她入不了我们腾家的大门。”
我听着她说,微微一笑,没有搭话,当做了默许。腾家怎么处置自己的血脉,我毫无兴趣,即便是把所有家产都给了那对双胞,我都不会眨一下眼,他给的是他自己家的,只要不到我靳家的即可。
裴妡的两个孩子出生的那天,腾母才一得知消息,就给我打电话,要我陪她去医院见证DNA检测。我本不想去,毕竟婚礼就要临近,我不想和腾靖因为裴妡、孩子的问题闹不愉快,到时候连面子都过不去才最丢人。转念一想,腾靖早已知道我对裴妡的态度,且DNA检测的事情,他一定向父母做出了妥协,我若是因他不去,便得罪了未来的婆婆,日后真要有个不测,婆婆不为我撑腰,我便成了孤家寡人。
因此,我跟着腾母到了医院,要求带两个孩子做亲子鉴定。我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裴妡竟然不知情,再孩子要被抱去检测基因的时候,她不甘、愤怒,却束手无策,只能没用地哭泣着,目送孩子被腾靖抱走,那一刻,我竟对她产生了怜悯之情。
她悲惨的遭遇让我想起来十六岁那年的我,无知使我毁灭,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怀孕,父母没有半句安慰的话,而是一个劲儿地责怪我不自尊、不自爱,甚至为了能够顺利晋升,忍气吞声、不闻不问,就连堕胎都是让家里的佣人陪我去,冒充我的妈妈签字同意手术……我连孩子在肚子里是什么样都不清楚,就断送了它的生命。
惺惺相惜心态的产生,使我由着腾靖对裴妡做出最好的安置而从不过问。但是,我还是低估了血缘的力量。与腾靖母亲的几次相处,我看出了她动摇,想要把腾家的孩子抱回来自己照顾,危机感再次袭来,腾靖已经把心给了裴妡,若是再没有腾母的支撑,我又该如何将婚姻维系下去?更何况那时,婚期将近,邀请函都已经散发出去,想要毁约已经来不及了。
局势逼着我不得不再对裴妡下手。
我给她准备了婚礼邀请函,当然是在腾靖不知情的前提下,并且晓之以情,让她坚定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孩子抚养权的决心。到了婚礼当天,我安排了两个朋友开转车去接她,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不会来,如果她不来,那么我和腾靖预演过的接亲节目演给谁看?
腾靖配合我编写的剧本排练,他并不知道我这么做的真实目的,以为如我所说,向众亲朋表现出我们之间的默契。当裴妡出现的时候,我观察到他的脸色变了,就连动作都僵硬了,我猜他的内心一定无比煎熬,甚至做了心理准备,他会因为裴妡的出现而中途反悔……但腾靖比我想象中的要冷血无情,我竟然能泰然地与我上演恩爱夫妻情深似海的戏码,所有的举动与言语都符合一对订婚三年的情人。
独独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刘仁俊的出现。彼时他刚从澳洲留学回来,与裴妡应是初次见面,可他对裴妡的照顾却超过了初识的范畴,我甚至怀疑他是腾靖请来专门照顾裴妡的人。
很快,我的猜想就被证实是错误的,刘仁俊的出现一度给腾靖造成了困扰,他帮裴妡找工作,时常请裴妡吃饭,腾靖得知了,几乎夜不能寐,经常大半夜了,客房里的灯还亮着,有的时候,我还能听到他来回踱步的声响。
我再次领教了腾靖对裴妡的在意程度已超出了我所以为的深度,但我并不在意,依旧按时上下班,在医院和家庭两点一线之间奔波,腾靖也很少过问我的事情,但我们之间有约定,不管谁晚归或者外出,都会以消息或者电话告知对方,之所以这么约定,最初是为了应对长辈的提问,渐渐的,就演变成了习惯。
日子一天一天平静地度过,直到那个早上我接到了裴妡打给腾靖的电话,知晓了两个孩子被腾母抱走,那时才明白,之前腾母为了让我和腾靖顺利结婚的说辞都只是权宜之计,在她心中,始终放不下她腾家的血脉。
孩子之争,我没有插手,但我并没有不闻不问。
腾靖大晚上地前往他父母家,再回来时精疲力尽,一进门就倒在沙发里揉捏着眉头,重重地喘息着,看得出他烦恼不堪。
我给他倒了杯水,放置在茶几上,提醒他喝杯水缓缓神,他客气地跟我道谢,烦躁地皱着眉,水喝完之后,我看他的情绪稍微缓解了一些,便自动回了房间,留给他独自冷静的空间,但我并没有把房门关紧。
学医的时候,我看过一些心理学的书籍,能够猜得到接下来他必定会给裴妡打电话,而他确实那样做了,他像裴妡抱歉,保证以后不会再让同样的事情上演,可裴妡并不买账,甚至是怪罪于他。
静静分析之后,这样的情况对我最为有利,于是翌日一早,我便给腾母打电话,假意对她关怀,在谈话的过程中,巧妙地告诉她,腾靖头天晚上疲惫地回到家和裴妡通电话,被裴妡责怪,还替腾母跟裴妡道歉。
我要的,就是腾母被激怒,再次与裴妡家闹得不可开交,撕破最后的情面。
我不得不那么做,因为我已经拥有了婚姻,纵然名副其实,我也必须穿戴好我的两张皮。
腾母果然如我所想,找上门闹了个天翻地覆,甚至把裴妡对腾靖的最后一点儿情意都闹没了。那段时间,腾靖在母亲与裴妡之间周旋,竭尽全力想要把双方都安置好,但无论是谁都不对他感激。腾母怪他不孝,为了裴妡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公然忤逆父母;裴妡恨他为了利益辜负她的一片真心,再不肯听从他的安排。几番折腾下来,腾靖分身乏术,精疲力尽,甚至连公司的一些事务都无法打点。
他疲累,就是我想要的结果,于是我主动帮他处理公司的事务,虽说企业与医院有本质的差别,但经营之道是相通的,有些拿不准的东西,我便向他父亲请教,也让他父亲知道娶了个多么能干的儿媳妇。
我的付出终于见到了回报,不仅腾靖父亲感激我,腾靖也感谢我的帮助,对我的态度也日渐好转。2010年春节,两家人聚在一起度过,地点就是我与腾靖共同居住的房子。父母到来前,我问腾靖是否要跟裴妡联系,至少问个好,他拒绝了。父母走后,零点钟声即将敲响前,他还是忍不住给裴妡打去了电话。
他站在阳台处,背对着我,我半躺在沙发上,一面是春节联欢晚会的歌声,一面是屋外的烟花爆破声,根本听不到腾靖会和裴妡说什么,但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通电话不会愉快。
自那通电话之后,腾靖便再没有同我提起过裴妡,甚至连两个孩子都不提,但是他仍然会抽空去看望孩子,有的时候他忙不过来,我都会帮他处理公务,主动要求他去陪伴双胞胎。
我之所以这么做,不仅仅是想把婚姻维系得足够光鲜亮丽,还因我是一个女人,一个失去过自己孩子的女人,十六岁的我不明白孩子对于母亲的意义,可岁月增长,心智成熟,感慨人生,我终于明白失去了就是永别,尤其是生命。
不管当初那个人对我如何绝情,孩子是无辜的,却因我的年龄、家庭等种种客观原因无法诞生;裴妡的孩子也是如此,纵然我再厌恶她,两个孩子都是无辜的,我有我的理智,还不会把对裴妡的恨转移到懵懂的孩子身上。
腾靖却不知晓我的用心,有一次他喝醉了酒,胡言乱语,我照顾他时他却说我是黄鼠狼,不管做什么,都没安好心,听他那么说,我手一抖,热乎乎的毛巾掉进了水盆中,与之一起掉落的,还有我滚烫的泪滴。
大概就是那个契机,让我首次意识到对腾靖的感情早已在朝夕相处中发生了变化,否则,我为什么哭?从十六岁到三十岁,再苦再痛我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怎么腾靖酒后胡言乱语的话就能戳中我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