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莹那对纯净绿色的瞳孔，扩散了。
幻月想起，144神兽当初似乎早就料想到会有穿越者满大街跑这种诡异的情况发生，于是它们创造了一条法则并将其融入三域的底层法则里——
任何人说出“非洲农业不发达！”时，穿越者听见就一定会不由自主地不可抗拒地说出“金坷垃来帮助它！”
只要是穿越者，不管是夺舍还是重生，不管是主动穿越还是被动穿越，不管是魂穿还是身穿，都绝对无法违背这一定则！
幻月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也就是说，她真的只是三域的原住民而已。
幻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起这些，但她没有在意，因为此刻眼前里的，只有双手抱头蹲下的绿莹。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失去神智般不断重复同样的话。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为什么会……我……”
“绿莹……”幻月伸出手去，想要将绿莹扶起。
伸到一半的手，被绿莹一巴掌拍下：“够了！”
“你到底，怎，怎么了……”不知所措的幻月再次走上前去。
“我说，你够了吧！”绿莹脚下用力一踏，站起身来，伸出双手用力向幻月一推。
幻月失去了平衡，坐在了地上，淡蓝色的长发缓缓在四周飘下。
但幻月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痛苦，在看清绿莹面容的那一刻，蓝宝石般的瞳孔也在这时扩散了。
眼里所见的，是绿莹那副恐怖的表情。
孤独，绝望，彷徨，恐惧，无助，封闭，难过，伤心，难以想象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更难以想象的，是直到刚才为止绿莹都表现的那么正常。
简直，就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一样。
“为什么，你要露出，这样一副表情……”呆呆地，完全是下意识说道。
不仅是因为绿莹表情的可怕，更是因为这一刻，幻月那遗失的记忆。
虽然依旧想不起来细节，但幻月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股绝望，那属于自己的，和此刻绿莹相似而又不同的绝望。
仿佛整个世界的光明在一瞬间都消失了，一切都堕入无边的黑暗，堕入了无尽的，漫漫长夜。
“闭嘴！明明你只有二阶，你为什么会……”
“小月，曾经，真的苦修过很多年……”幻月呆呆地说道。
“够了，这种时候了，你还在撒谎！”
“苦修很多年？你不是失忆吗？你不是才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力量吗！”
“我早该知道的，连走路都忘记怎么走，其实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不会吧！现在的你其实根本就是第二次化形吧！”
“我早该看出来的，亏我居然还想对你推心置腹，你就是为了博取我的同情心，才装的这么无辜，这么可怜吧！”
“失忆，多好的借口啊，这样一来你任何不正常的行为都能推到这上面去！”
“我不知道你来做什么，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接近我，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和那帮家伙有什么关系，我一点也不清楚！”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明明只有二阶就能化形，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冒充穿越者，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绿莹直勾勾看着坐在地上的幻月，咆哮道，失神的双眼震颤出飞雪似的泪花。
“小月没有……“
“够了！你还在撒谎！”
“小月真的没有……”
“对我就是为了利用你，就是为了利用你的力量才帮助你，结果你居然只是个二阶的废物！我看错你了！”
“小月不是……”
“滚啊！”
“小月真的没有……”
“你不滚是吧！”绿莹抽出腰间挂着的匕首。
很快，便脸色痛苦地放了回去，转而在手中汇聚起大量绿色的光芒。
“绿莹你到底要做什么！”幻月大喊道。
但绿莹似乎丝毫不为所动地用力把手挥了下去，一道绿色的光刃跨越了绿莹和幻月身边的空间，几乎是贴着幻月脸颊扫过。
微微的风将幻月淡蓝的长发吹起，在光刃砸在地面之后，几缕被割下的淡蓝色头发缓缓飘落在地。
源魔法，木刃术！
“绿莹！”幻月大喊道，但绿莹的手上已经再度聚集起大量的绿色光芒。
“为什么你会突然变成这样！”
“变成这样？”绿莹轻蔑的一笑，手上聚集的灵力更加庞大了，“我本来就是这样，为了接近你，我才一直装作那个样子！但是你……”
用力挥下手：“根本没有让我接近的必要啊！”
这一击没有再故意打偏了，直直瞄准了幻月的脸。
幻月立刻抬起手，大量红色的光芒飞快在手里聚集，几乎是在木刃术飞来的同时把手上聚集的能量打了出去。
源魔法，火球术！
火球与木刃在空中碰撞在一起，绿莹的木刃几乎是瞬间被融化了，火球直直向绿莹打去。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幻月的这一次回击的绿莹的手毫无阻拦的被火球砸中，很快燃烧起了火焰。
“你不走是吧！”绿莹飞快向手上聚集起蓝色的光芒。
虽然水元素灵力很快把火元素给消除掉了，但她手上依旧留下了几分焦黑。
“那我走，我走好了吧！”晶莹的泪珠四散，绿莹大吼道。
大量光点粒子从她身上爆发出，背部，肩膀，手臂在同时生长出大量柔软的树枝。
在街上许多人的注视下，轻轻一跃。
身上的树枝喷涌出缠绕在一处房屋的凸起上，带着绿莹的整个身体飞上屋顶。
再次跳跃，彻底消失在了幻月视野里。
绿莹，走了。
幻月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那只完全下意识打出一发火球术的手。
“为什么，小月会……”直到现在，幻月依旧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似乎刚才的那一击不是幻月打出来的一样。
厚厚云层笼罩的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一滴滴雨水洒在头顶上遮蔽天空的枝叶上，再汇聚成一大滴一大滴滴落在幻月身上。
街头的人群早已变得稀少，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人，或许长着鱼鳍，或许长着枝叶，像没有感觉到下雨一样继续在街上走着。
这也是幻月和绿莹的争斗没有吸引太多注目的原因。
源魔法，刚才自己发出的，是源魔法。
源魔法是整个三域，所有幻灵兽通用的一种能力，无论种族是什么，只要提升到二阶以上就都能使用的能力。
任何一只幻灵兽，即使没有经过任何学习，都能掌握三大初始元素水火木。
将脑海里关于源魔法的记忆赶去一边，足足盯了自己的手好一会，幻月才想到要重新站起来。
身上渐渐被雨水打湿，穿着的这身绿莹为自己买的衣服也渐渐被雨淋湿。
失神了很久很久，幻月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绿莹，这位从自己醒来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少女，离开了……
虽然只有一个上午，但这却是记忆里最快乐的时光。
而现在……
幻月抬头看向了天空，仿佛永远看不见尽头的厚厚云层，虽然是中午，但天色依旧黯淡着。
迈出左脚，重心前移，迈右脚，重心前移，再重复这一步骤。
幻月一步又一步颤巍巍地在雨里前行。
接下来应该去做什么，幻月能够去做什么，她一点也不清楚。
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对亘古树海的了解全部来自绿莹。
不知道自己是谁，唯一记得的，只有自己的名字，幻月。
不知道曾经经历过什么，只记得在像废墟一样的地方被追杀，掉下山崖，落入水中，被绿莹救下。
不知道自己的过去，同样也就不知道将会走向什么样的未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
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对这陌生的天地。
不知道亘古树海在什么地方，甚至连三域究竟是什么也不清楚。
144神兽到底是什么？
木之精灵王又是什么？
完全不了解，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了绿莹，幻月发现，自己就像失去了一切。
幻月低下头看向自己脖子上的雕刻极其简单的挂坠，将它从脖子上摘下，紧紧地握住，没有一丝松懈。
任由它嵌入自己细嫩的皮肤，感受着手中的疼痛，幻月感到自己脸上似乎湿润了。
但幻月也不知道，那究竟是自己的泪水，还是从天空流下的雨水。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没有任何依靠，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曾经的，刚刚来到废墟的时候一样！
“小月到底是谁！小月到底经历过什么啊！”幻月失控似的大喊道。
走路渐渐变成了奔跑，淡蓝色的长发在风里如浪花般飘荡在幻月身后。
雨水在幻月身边划过，随着速度的越来越快，化为一条又一条倾斜的细线。
忘记了周围的街道，忘记了路上的行人，忘记了天空的树叶。
只能看见眼前的雨水，在身边划过，穿梭着，属于自己的过去。
幻月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突然学会正常的走路了，能够像这样如同穿越自己曾经的记忆那样在雨里奔跑。
幻月只知道，似乎有一道光在自己面前，永远在自己面前，指引自己的前进，想要去追逐，想要去接近，却永远追不到。
永远都在自己眼前，不会变远，也不会变近。
“你到底是什么，你到底谁啊！”复苏的记忆让幻月痛苦的大喊道。
痛苦，绝望，遗忘的记忆，那些心情渐渐回归脑海。
渐渐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
在几年前，幻月遇见了什么事，堕入了无尽的绝望与孤独当中，那是比绿莹此刻更加难以承受的沉重。
就像是天空中的太阳和月亮都在同一时刻一起毁灭了，整个世界陷入了永恒的，没有一丝光明的漫漫长夜。
虽然已经忘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幻月依旧清晰的记得，记得那难以磨灭的，活着和死了简直没有区别的心情。
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一切都，毁灭了。
在巨龙咆哮的声音里，一切陷入了火海，仿佛燃尽了一切生命般的恐怖灾难。
那是幻月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候，幻月当时甚至想就这样死了也不错。
但这时，在幻月的世界快要毁灭的那一刻，光明，出现了。
虽然很微弱，但却点亮了幻月那永恒的长夜，虽然很渺小，但却让幻月重新拥有了希望。
“你是……”
幻月看着自己的手中的亘古木挂坠，身体越来越虚弱，脚步越来越慢，就像被什么东西阻挡着一样，再也无法继续前行下去。
看着那就像是精雕细琢而成的小手，用力握紧拳头。
“原来是……”将手放在胸口，感受胸口那规律的脉动，幻月终于想起来。
那道光的名字，叫做晓光，是幻月亲自为她取的名字，取意自初晓时的第一抹阳光。
“小月，居然一直都忘记了，晓光，还有你……”
“必须，小月必须，找到你……”
幻月抬起头看向四周，那完全陌生的场景，虽然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往什么地方走，但幻月知道，必须找到她，她的名字，就叫晓光！
忘记了多少年以前，只有一阶的幻月陷入了无与伦比的绝望，被困在了一个像是废墟的地方。
在那里，在幻月快要放弃一切的时候，巨龙降临燃烧了一切，在最绝望的时刻，幻月发现了晓光。
因为有了晓光，幻月才有了活下去的信念，才活到了进化到二阶那一天，才活到了离开废墟的那一天。
不过在离开废墟的时候，幻月和晓光被什么东西追杀，她们一起跌下悬崖，幻月失去了记忆被绿莹救下带回家里。
这就是幻月的经历，而晓光……
“必须，找回，晓光……”
身边仿佛变得越来越黑暗，空气变得越来越粘稠，渐渐感受不到雨水了湿冷，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
脑海里，一根弦似乎在这一刻断掉了，幻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向前倒了下去。
“好饿……”
失去了意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