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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百无禁忌

入夜,四下寂寥无人,月黑风高的夜晚,姑苏殷家故地——郿坞,有两个小男孩蹑手蹑脚的走来。

带头的男孩稍大些,约莫八九岁的样子,小小年纪眉宇间竟是一派飒飒之姿,颇有些英锐之气。小一点的约莫五六岁,两个浅浅的酒窝不笑也能看得清清楚楚,眼睛稍大些,很是可爱。

夜风刮来,许是有点冷,较小的男孩忽然打了一个喷嚏,甩出一串长鼻涕,他吸了吸鼻子,没吸进去,便就着袖子往脸上一抹,一副脏兮兮的小模样。

“嘘,你小声点。”较大的男孩转过头冲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较小的男孩道:“刑风哥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这稍大一点的男孩叫肖枭,字刑风,是昔日殷家军肖战的儿子。他虽不是殷家亲眷子弟或者门生旁系,但他父亲肖战却是殷宗主的得力侍从兼好兄弟,所以他从出生起便也有取字的资格,算得上半个修仙世家子弟。

这玄门内但凡开宗立派之家,其小辈都有取字的习俗,好像谁家小辈出生若不取字,便是低人一等。当然,取字只在修仙世家,修佛世家是从不取字的。

肖刑风道:“找扳机,姑苏世家的扳机,也就是你们家啦!”

这较小的男孩便是当年肖战拼死救出的殷家小公子殷川,字无忌。

扳机就是扳指,早期的扳机是用来保护手指在射箭时因弓弦反弹而受伤的工具,材质简单;后期的扳机是用来彰显权势与富贵的象征,扳机的材料也逐渐变得华贵无比,多为玛瑙玉、翡翠石等玉器制成,成为玄门世家互相区分的标志。

玄门诸多世家里,家家都有属于自己的扳机。扳机颜色不同,各家有各家的颜色,当然,由于玄门内宗门、家族林立,这扳机颜色转来转去也就那几个色,所以难免有颜色相撞的时候。

这本来也没什么,但某些另类的家族仍然会对扳机撞色而耿耿于怀,也曾有因扳机撞色而大打出手的家族。为了解决这个矛盾,玄门统一在光滑细腻的扳机上刻上自己的姓氏或属地,如此一来,即便是撞色了也无不妥。

殷无忌问道:“找扳机做什么呀?”

肖刑风无奈的戳了一下他的小脑门道:“你个没心没肺的小子,你爹娘惨死,你也不打算找个属于他们的东西留个念想?”

“我们能找到吗?”

“不知道,找找看吧!”

三年前,姑苏郿坞一场腥风血雨,但凡殷家亲眷或门生,人人拇指上都戴了扳机,姑苏殷家的扳机是金色的,无人敢撞色,非常好认。

当时战事混乱,难保不会掉几个在地上,事后有没有人将那些扳机捡走就不得而知了。

终于,肖刑风在一堆凸起的高地上刨了一阵子,刨到一根手骨,手骨上的肉早已腐烂,但还是散发出阵阵恶臭,手骨的大拇指上赫然套着一个金色扳机,只是色泽有些暗淡了。

肖刑风拿走扳机后,朝着那手骨扣了扣头,忽然有些伤感起来。

“刑风哥哥,你怎么了?”殷无忌问道。

肖刑风将扳机粗鲁的塞到殷无忌怀里,道:“这是咱们姑苏唯一剩下的东西,你拿好了。”

殷无忌道:“这个扳机有什么用吗?”

肖刑风道:“没什么用,一不能卖钱,二不能标榜身份,但……”他顿了顿,抓住殷无忌的双肩,认真道:“它能时刻提醒你姑苏是怎么被灭的,你爹娘是怎么死的,你要记住他们,有一天为他们报仇!”

“可是我不想报仇,刑风哥哥……”殷无忌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天真的字眼,九岁的肖刑风看得不禁一阵火起。

肖刑风的父亲肖战为救他这个殷家小公子,连命都丢了,他居然说不想报仇?那时的肖刑风已有六岁,他亲眼目睹了姑苏被灭的整个过程,父亲拼死从腥风血雨里抱出他和殷川,三天都没过,就有人追杀而来,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来人太多,肖战只有一个人带着两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东逃西窜,最后终于被逼上绝路了。肖战将他们藏在土堆里,用枯草盖住,叫他们藏好了不要声张,临了还千叮咛万嘱咐让肖枭一定要照顾好殷川,把他当亲弟弟一样来照看。

肖刑风果真没有声张,即便是看到父亲被利剑穿膛而过他也不曾有半声惊呼,时年六岁的肖刑风已经懂得太多了。他拼命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响,而他身旁,那个三岁的小公子居然睡着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能睡着!于是从那个时候起,肖刑风就认定殷无忌这个人绝对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杀死父亲的那把剑叫饮血,是修佛世家三山冷家名剑,而操控那把剑的人,肖刑风看得清清楚楚,正是冷家家主冷云澈。

“好个修佛世家,所做之事,当真对得起修佛二字吗?”黑夜里,肖刑风又想起父亲死的那日,心中暗恨。

殷无忌说他不想报仇,肖刑风拽起他的小手便将金色扳机往他大拇指上套去,手指太细,金色扳机一下子滑了出来掉在地上。

肖刑风沉声道:“捡起来!”

“不要,这扳机是从死人手里拿来的,我……”殷无忌抓着自己被套过扳机的大拇指,一脸的委屈。

“死人手里的又如何?你不是叫无忌吗?不是说百无禁忌吗?再说你口中的死人不是殷家门生,就是你殷家亲眷,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怕个什么?”肖刑风鬼火的看了殷无忌好一阵子,直到他低头将那扳机捡了起来,他才转身一个人走了。

殷无忌在后面小跑着跟上,大喊:“刑风哥哥,你慢点,你要去哪里?”

肖刑风怒道:“你这不废话吗?我能去哪?当然是回上党找墨鸦了,你给我走快点,真是,一点世家公子的样儿都没有。”

墨鸦是肖战的朋友,三年前肖战死后,两个小孩四处流浪,机缘巧合之下与墨鸦相遇,于是墨鸦将两个孩子带回了自家属地上党。

墨鸦也是修仙之家,没什么名气便也不敢随便称世家,墨家居上党,在玄门榜上排不上名,因此上党也并不出名。

墨鸦为人忠厚,是众修仙之家难得的热心良善之人,他将肖枭、殷川二人照顾得很好,教他们读书习字,练功修仙,尽心竭力。

肖刑风自父亲死后,便已是一个刚强坚毅的小男子汉了,就是性格太冷,对外人常没好话,有的时候即便是熟人也会受不了他冷漠的性格。他叫墨鸦从不叫叔叔、伯伯之类,总是直呼其名,墨鸦也不恼,随他高兴,他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左右不过是个名字。

练武场上,肖刑风手执一柄黑色长剑,这是他的佩剑名字就叫“刑风”。他迎风比化着,时不时将剑锋往地上砍去,眼神犀利,剑意强盛。刑风剑终归不是凡品,不论他怎么劈怎么砍,剑锋愣是没钝,反倒越砍越光滑洁净,刀锋奇亮。

这时殷无忌也带上自己的佩剑来到练武场,他的佩剑叫“辟邪”。辟邪剑通体花纹古怪,剑身也是黑色的,只是两侧剑脊上有一条金色线条从剑柄蔓延到剑尖,一看就是一把名剑。事实上,但凡玄门榜上有名的世家,所持之剑哪把不是名剑?

辟邪剑是殷昊天留给他的,剑名也是殷昊天取的,与他的人名相得益彰,取意“百无禁忌,诸邪回避”,看得出来殷昊天对他这个儿子是极其疼爱。这剑太重,六岁的殷无忌抬得有些吃力,歪歪扭扭的,肖刑风见了,又是一阵皱眉。

肖刑风道:“你把剑抬稳了,自己的佩剑都抬不稳,你还怎么练剑?不能练剑你还谈什么修仙?还谈什么报仇?”

殷无忌噘嘴道:“都说了我不想报仇。”

“你再说!你再说我打你信不信?”肖刑天最讨厌听他说“不想报仇”四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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