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与吴燕珺没有交集的第四天。
段逸明昨晚从美凰美凤回到公司,喝完醒酒茶,继续待办公室通宵工作了一夜,他喜欢把自己沉浸在没完没了的工作里,只有这样,漫漫长夜也变得短暂容易熬过去。
对他来说,睡眠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他痛苦的事,因为他很少能睡得好,一闭上眼,脑子就会胡思乱想很多东西,不得已只能依靠安眠药睡着。
特别是去A城那趟,遇上吴燕珺,回来之后这几天睡眠质量愈发下降,连安眠药都失去了效果,脑袋被塞满乱缠的线,只有整夜工作克制自己,不分昼夜拼命忘记她的脸庞和身影。
起身站在落地窗前,晨曦的光线透过透明的玻璃洒在他身上,他静静感受着阳光的热度,慢慢催醒身上倦怠的细胞,俯视几十层楼下的光景。
这时皇甫熙华推门进来:“就知道你又这里过夜,我给你买了早餐,你赶紧去洗漱一下,趁热吃吧,四十分钟之后要开会。”
“我先去洗个澡,你让徐成给我带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以后别通宵了,很伤身体的。张爷前几天才说你,你又不听。最近不止一则新闻报道,年轻人熬夜工作猝死在办公桌的事。”
“你一大清早诅咒你老板死掉,这真的妥当吗?”
“别扭曲我意思,我这是诚心提醒你。”
“那我提醒你,记得喊徐成给我送衣服,这才是属于你的本职工作。”
皇甫熙华嘟嘟嘴:“知道了,又在说我越职。”
开完会已是中午,段逸明回办公室歇息,打开手机,发现自己被拉进一个微信群里,群名为三年级冠军班,他立马知道这是新建的高中同学群,而群主正是吴燕珺。
也对,她曾经当了高中三年的班长。
她发布了一条公告,是关于莫元珊结婚的消息。
这个消息他其实早就知道了。
因为前阵子他收到了男方的请柬,婚礼在本月九号举办,当时看到请柬上的照片,还有新娘的名字是莫元珊的时候,他惊诧过,感觉这个世界很小也很巧。
现在更巧的是吴燕珺要来M城了。
在他决定要与艾紫桐在一起的时候,她来了。
仿佛命运般。
他思索片刻,在微信上回给莫元珊:“抱歉,那几天我比较忙,没有时间参加你的婚礼,在这里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这段话引起很多人的“讨伐”,他顺手发十几个红包平息一下,大家便一个劲儿抢红包,这些人当中并没有她。
往上刷聊天记录,在他没有出现前,她在群里很活跃,可是他冒泡之后,她就像下线了一样,不再说一句话。
段逸明点开她的微信看,这不是他第一次点开了,隔三差五过来搜她的微信成了他的一个习惯,但是却从来没有主动去加她好友。
她没有禁止陌生人查看朋友圈,所以他可以暗自窥看,没有禁止的原因,可能是她发的动态全是医院里的故事,个人的生活分享少之又少,更别说她的本人照。也可能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设置隐私,以她率真的性格。
她的微信昵称是DR.WU,吴医生的英文简称,直接表明身份,简单明了。
所幸头像不是她本人穿着医生白大褂的照片,否则跟她聊天,简直就像网上咨询医生看病似的,会很怪异。
她的头像是一只可爱的卡通小蜥蜴,通身粉粉嫩嫩的,眼睛又大又亮,但是尾巴却是断的。
很疼吧,可尾巴的主人似乎还在笑。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头像时,特意去查了蜥蜴,原来蜥蜴在遭遇敌人时,会把尾巴断掉,断尾不停跳动吸引敌人的注意,它自己就可以死里逃生。
这种行为叫做自截再生。
他猜想这个头像的寓意或许与她自身有关,又或许是在告诉自己的病人和身边的人以最大的努力活着。
背景图是同样粉色的奇幻白云,还闪着亮晶晶的星光,活脱脱的少女心,又像是那只断尾的蜥蜴的梦境。
签名是最常见不过的两个字——加油。她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鼓励别人,他不知道,但是会在心里默默当成是她在激励他的暗号。
但是与艾紫桐订完婚后,关于吴燕珺的东西,即使是难以割舍,他都要全部摒弃掉,不能再沉迷没有未来的过去。
他虽然是大企业家,操控着几千人的前途命运,却给不了喜欢的人最普通的幸福,所以他人前有权有势,身后却是一片狼藉荒野,不知道是成功还是落魄的人生。
可是自己又真的甘心放弃?她来M城,就在自己触手可得的距离。
正陷入沉思时,办公室门外有人敲门进来,他抬头一看是艾紫桐。
艾紫桐穿着粉色露肩的连衣裙,头发半挽起来,散发着她独有的温柔贤淑的气质,她确实很漂亮,可他却没有心动的迹象。
“逸明你下班了吧?”艾紫桐声音软软地说。
“嗯正准备出去吃饭,你吃了吗?”段逸明收起手机放进口袋里。
“我就是来找你去吃饭的。”
“附近有一家日本料理挺不错的。”
“我想吃家乡菜,很多年没吃了,特别想念它的味道。”
段逸明站起身:“我认识一家非常正宗的老字号,我们可以去那吃。”
“好呀。”艾紫桐顺势挽着他的手。
两个人出去时,撞见了皇甫熙华拿着资料正走过来。
皇甫熙华瞟了一眼艾紫桐,心里想真是一个故作清高的婊子,扬起微笑:“逸明,这是今天中午讨论的最终方案,需要你过目签字。”
“你先放里面,下午我会签。”
“好的。”皇甫熙华应道,依然保持着微笑,对艾紫桐说:“你好,我是逸明的秘书皇甫熙华。”
“你好,我是艾紫桐。”
虽是简短一句话,两个女人看彼此的眼神都是犀利的,女人都有自己的直觉,闻得出谁对自己的敌意。
艾紫桐也不想与这样的女人费口舌:“逸明,我们走吧,我现在很饿。”然后挽着段逸明走向电梯口去,直接夺得主权是最有力的宣称。
看着两个人紧挨着离去的身影,皇甫熙华狠狠咬牙,翻了一个死鱼眼。
段逸明带艾紫桐进了餐厅,刚坐下点完菜。
碰巧江磊也在这家餐厅吃饭,机遇巧得像前提约好般。
江磊照一下镜子,妆容妥当完美,便扭着粗腰过来打招呼:“段总,带艾小姐出来吃饭呀。今天是我儿子六岁生日,我和老婆带他过来庆祝,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今天小金生日?我都没有准备礼物,那我送他一个蛋糕吧。”
“蛋糕我订了,你不用准备礼物,直接塞进钱也行。”江磊掩嘴奸笑。
“小孩子送钱多不合适,过早灌输金钱观念会影响他一生的价值观,是我问他想要什么,改天再补给他。”
“还是段总懂人生,小金在那里,你自己去问吧。”江磊无名指指向某一桌。
“紫桐,要不要和我过去?还是你在这里等我?”
艾紫桐不想显得自己太小家气,她落落大方笑着:“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去。”
小金看见段逸明过来,兴奋爬上他的身上:“段叔叔。”
“小金生日快乐,想要什么礼物?”
小金满脸喜悦:“我想要叔叔带我去玩。”
“有空我带你去迪士尼乐园玩个痛快。”
“小金赶紧下来坐好,你弄脏段叔的衣服了。”江嫂抱过小金,发现段逸明旁边站着一位靓女:“逸明,这位是你的女朋友吧?长得真漂亮。”
艾紫桐脸微微晕红,害羞又温柔地看向段逸明,却被她捕获到他瞬时收回对小金的笑容,她的心凉了半截,细致的细节最能反映出一个真正的内心。
段逸明平静地说:“这位是艾紫桐小姐,刚从美国回来。”
果然他永远对她这样,说是朋友都勉强,艾紫桐此时完全没有之前,在他秘书前挽他时说话的气势,感觉自始至终只有自己在恋爱在失恋,他任何时候都没有对她在意过。
昨天晚上就是一场短暂的梦,是自己的父母给她编织的梦,逸明根本没有像他们所说的那样,想要与她恋爱结婚。
仅仅是这句简单的介绍,江磊明白,逸明无论是潜意识还是明面上都没有把这位艾小姐当成他的女朋友。昨天喝酒的时候,他还说自己要订婚,现在像是已下定了决心。
吃饭途中,艾紫桐以与朋友有约为由要离开,段逸明说要送她,但被她拒绝。“不用送,你留下来吃蛋糕吧。”
艾紫桐走后,江磊推了一把段逸明:“你怎么回事?你的妞都快要哭了。”
江嫂弄得有些糊涂:“为什么不会哄哄她,是不是闹矛盾?”
段逸明没有看江哥江嫂,而是盯着小金:“我突然认识到结婚之后要生孩子。”
江嫂更是多重疑问:“这不是大部分的人生吗?”
“我不会跟我不爱的女人生孩子。”
江嫂这下明白了,原来那位艾小姐不是他喜欢的人,难怪,其实也看得出来。“不爱她,却又跟她结婚生子,对双方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你这种想法是正确的,人生只有一次,当然要追求自己喜欢的人,过自己喜欢的人生。”
江嫂说着目光温柔看着自己的老公,尽是盈盈爱意,“尽管很多人不看好这段感情,但是两个人愿意,无怨无悔相伴一生才是最重要的。”
江磊听着动容:“想当年我也是力排非议才娶上你嫂子,如果自己不去努力争取,哪有现在的幸福,今天也不会是小金的生日,我们都不会坐在这里聊这些。我可能还在潦倒过日子,每天喝得烂醉倒头就睡,过年过节自己一个人躲着房子里看A片,浑浑噩噩过一生。”
最后江磊用力拍拍段逸明的肩膀,不是细着嗓子而是中气十足:“去见张爷吧,人生可不是你想,它就会变成你要的。不去试,你永远也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