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芷、子容和伯兮继续北行后来到一座荒芜干旱,只有岩石堆积的光秃陡山之上。俯视山脚下,远远看见大片的枣林,于是三人随即下山进入枣林深处,眼前便现出一户简陋的茅屋,一位银发老妇正坐于屋前,用些草茎编织长长的绳索。
“老人家,天热干渴,向您讨些茶喝?”伯兮首冲上前,恭谨地向老妇辑了辑,问道。
“有茶有茶,你们等等。”老妇抬头见是三位年轻人,急忙热情地回应,匆匆放下手中未完成的绳索,颤颤地向堂屋内走去。没过多久,便从有些昏暗的堂屋走出来,左手提着一陶壶冷茶,右手拿着三个粗陋的小瓦盌,满脸皱痕的黝黑脸庞慈爱笑起,子容和伯兮接过老妇手中壶盌,道过谢后,便迫不及待地连饮了几盌,竹芷因有寒玉笛护身,所以倒不似子容和伯兮那般渴热,只是轻饮了两口。
“你们这是从何而来,又去往何处啊?”冷茶饱饮后,老妇又从堂内搬出三个草席让他们在一棵枣树下歇息乘凉,自己随后又开始手中的编织,也同时抬起头好奇地笑问道。
“自南方来,去往燕北。”伯兮肃正地跪坐于席上,回道。
“世道混乱,竟还敢在外到处乱跑,到底年少啊!”老妇摇摇头,和蔼笑道。
“老人家,您一个人守着这片枣林过活?”瘫坐在草席之上的子容,也好奇问道。
“早年举家逃难到这里,现在也就只剩下我一寡妇了。”老妇似乎不太想聊这个话题,只低头忙着手中的编织,许久才淡淡回了一句,子容见状也不好再多问。
而竹芷在席上坐了片刻,便起身穿梭在枣林之中,环顾四周的眼神里有些疑惑:虽说寸树不长的荒山下,有这么一处枣林倒也没什么,但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中,一个看上去年至花甲的老妇是如何安然存活?可转眼又想,许是自己多虑了,乱世之下,谁不是被逼着顺势生存,比起外面的腥风血雨,此处,环境恶劣又算得了什么?如此想着,她又回到老妇的堂屋前,却发现老妇人已不在,只剩地上一捆已经编织好的草绳,再看一旁的枣树下,子容和伯兮竟已靠着枣树呼呼大睡。
“姑娘可还需要给你添些茶?”就在这时,老妇从堂屋内走出来,却不敢靠近竹芷,只远远站着,眼神有些闪躲地问道。
“多谢老人家,不用了。”竹芷只当是对方害怕自己的寡冷,遂不以为然,只淡淡地冲老妇点了点头,回道。
“哦....那....可要进屋内来歇息?”竹芷的拒绝,似乎令老妇有些失落,便又继续问道。
“我在这林中走走便好。”对于老妇的热情,向来习惯随心独行的竹芷感到很不适,但毕竟对方好心帮助了他们,不能不理,只好继续婉拒道。
“姑.....姑娘.....对.....”这时,老妇突然情绪有些激动,嘴里却有些难以启齿。
“老人家,今日话有些多了。”就在竹芷不明所以地看着老妇时,背后猛然响起一句低沉又苍老的声音,而眼前的老妇,也早已一脸惊恐地后退了几步,瘫坐在地,脸色煞白地向竹芷重复着:“对不住,对不住......”
竹芷这才察觉不妙,转过身,看见枣林中一个身穿鲜艳华服,柱着一根栗色长杖的矮小老汉,头上却竖着一对白色兔耳,一手捋着胸前的枯黄长须,和颜悦色地向她缓缓走来。
“子容,伯兮师兄!”竹芷此时才恍然明白老妇热情下的心计,慌忙扭头冲树下还在熟睡的两人喊道,但无论她多大声,子容和伯兮仍旧无动于衷。
“小姑娘,别叫了,这可是双倍量的睡圣散,两日之内是叫不醒的。”矮小老汉边走边得意,一双兔耳晃了晃,却转而又疑惑道:“不过,你怎么会没事呢?老人家,你不听话了?”
“没....没有,药我放的.....不少,是....是这姑娘喝得少....”依旧瘫坐在地的老妇听闻,立马跪前几步,紧张颤抖地回道。
“恩,看在你今日给我留了这么多鲜美的食物份上,我就不追究了,你回屋去罢。”矮小老汉心情甚好地向老妇挥挥手,老妇内疚地看了竹芷一眼后便藏进茅屋内,再没出来。
“你是何妖?”竹芷虽第一次感受到了师父口中的人心险恶,但她只震惊片刻后便平静下来,手中握出五彩镇妖绫,冷若严霜般看向矮小老头,虽知道他是妖,却无法辨出是何妖?
“呦,狂山的五彩镇妖绫,巫师啊,燕山云庄的?”矮小老头虽认出狂山厉害的法器,但似乎并不畏惧,反而继续笑道:“小姑娘,别的妖怕你们燕山云庄,我鬿雀可不怕。”
“原来是食人妖禽,鬿雀。”得知妖种,竹芷却心下暗愁,《妖物集》里对它的记载少之又少,师父东野冥也曾说,此妖十分狡猾聪明,极少在人界暴露自己,故而也没有多少人清楚它的特性。虽如此想着,但面容依旧冷道:“你既如此厉害,何必多此一举,胁迫一老人家为你捕食。”
“我鬿雀能在这世间安然无恙存活千年,靠的是智谋,我可不像那些蠢妖,仗着自己的修为,毫无顾忌将自己的一切暴露出来,结果不是被自己同类所撕就是被伏妖巫师诛杀,白白修炼了一场!”鬿雀洋洋得意地看着竹芷笑道。
“可今日,你不也要暴露自己。”竹芷无视鬿雀的得意神情,冷笑道。
“你这个女娃娃呀,哈哈,轻狂,太轻狂了。”鬿雀虽表面嘲笑竹芷,但暗地里却对这个少女有些佩服,小小年纪,倒是有几分胆识,看来,自己还是不能小瞧了她。
“轻不轻狂,较量一番才知道!”竹芷说完,便挥起五彩镇妖绫击向鬿雀,虽然她无把握能否战胜眼前这个有着千年修为的妖禽,但也不能就此屈服。同时她还担心若时间拖延,睡圣散是否会在她体内发作,就算她喝的不多,也不能大意。
“恩,你这个女娃娃,我欣赏,只可惜是个人类。”鬿雀一边挥杖迎战五彩镇妖绫,一边惋惜笑道。竹芷并不理会,只专注进攻,但她发现,手中的镇妖绫虽能将那鬿雀逼退半步,却也伤不了它半分,与此同时,挥动的手臂也感到渐渐有些力不从心,看来药效开始散发出来了。
“呦,睡圣散这么快就发作了。”看到竹芷无力地跪倒在地,鬿雀停止进攻,只抚着长须,慢悠悠地看着还在挣扎起身的竹芷,高兴笑道。
而竹芷只感觉头晕目眩,全身无力,眼皮越来越重,就在她支撑不住之际,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抹让她心安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