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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危险的路程

北燕南飞、已是深秋。糖糖在停车场已经混了大半年。可是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去过,距离家乡连一百公里都不到的浑江(后更名为白山)。看到同行们每隔几天,就会跑一次‘长春’或者‘沈阳’这样的长途,一开车就是大半天,这真让他羡慕!

这一天和以往一样在停车场等活儿。一上午也没遇到一个雇主,糖糖吃过午饭后就在车上打瞌睡。车还是那么破,人还是那么健壮,那么黑,车轴般的小伙儿。

中午刚过,远处来了一老一小两个租车人,看着他们一辆辆小货车打听,不用问也知道,这爷俩是有货物需要运输。糖糖不以为然,因为这样的租车人通常很难接受自己这辆‘破车’!

只见这爷俩问过两辆崭新的‘小解放’后,竟然向着自己走了过来。糖糖多少有点小激动,因为平时都是那些新的车,老的司机先走了之后,才能轮到他接活儿的。所以糖糖赶紧先下车,客气的打招呼,“诶!您要用车啊?去哪嘎达啊?”

这俩人当中的老者,先观察了一下糖糖的这辆破车,这弄得糖糖有些紧张。平时有很多向雇车的人都是这样‘欣赏’一下他的车后就离开了。可是这老者观察之后竟然开口问价了!一张口,却是浓厚到听不清晰的外地口音,大概是问‘去什么地方,多少钱的话?’什么地方也没听清。

糖糖只能客气的询问,“诶!您说的是那嘎达啊?”老者又说了一句听不明白的地名,并在前面一辆‘奥拓'布满灰尘的后风挡玻璃上,写下两个整齐的字‘临江’。

糖糖知道‘临江’在‘浑江’的东边,在他脑海里的‘临江’应该有两个浑江的距离,对他来说,这就是梦寐以求的‘长途’,绝对有成就感。只不过不知道要多少车费才好,多了又怕老者去找别的车,少了又怕干挨累!这时候想去问那些老司机是不可能的,因为同行是冤家,别说不会告诉你真实的里程和价格,就算明知道有封路等异常情况也不会告诉你!有些人,只要在钱的面前不害人,那就算为构建和谐社会主义做贡献了!

所以糖糖只能发动自己那迟钝的头脑问老者,“诶!能多老远啊?”老者伸出手掌说道:“五百里”。糖糖马上盘算,当时的汽油价格在每公斤一元多,而小货车车费一般在每公里八毛钱左右,所以立刻说道:“诶!那就五百元呗。”老者突然眼睛一亮似的立刻答应,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这弄的糖糖觉得一定是要的少了,不过话已说出口,也不好反悔,反正也没走过这么远,就当是历练了!

因为路程远,所以糖糖和老者说明,要和家里人打招呼。家很近,距离停车场只有二十米左右,可这一老一小的紧紧跟随,像很怕糖糖反悔似的,弄的糖糖一身的不自在。

回到家,和父母说明了情况,唐母虽然犹豫但也一口答应了,因为孩子做的就是这份工作,担心是没有用的,不能只因为道路远就阻止孩子。所以只是简单的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头一次要跑这么远的路,糖糖感觉很激动。很快开车载着这爷俩来到附近的牲口市场,因为这次需要运输的货物,就是他们在这的牲口集市上买的五头成年母牛,这对这辆载重三吨的小货车问题不是很大。

很快,牛就装上了车。因为头一次跑长途,糖糖还到附近的加油站破天荒的把油箱加满,然后走上这趟曲折、离奇、够吹一辈子牛的旅程。

家乡‘椅山乡’距离‘浑江市’约一百公里,这段路程是现在长白公路中的一段,当时全是泥土路面,有很多地方颠簸不平。糖糖的这台小破货车,就载五头牛和两个外乡人在这样的路上行驶。

有运输过牲畜的司机都知道,运输牲畜刚开始的几十公里,开车最好慢和稳,因为牲畜刚上车还不适应行驶的汽车,在车辆转弯或颠簸的时候,它们会随着惯性移动到车厢低的一边,车稳了之后又移动回来,这样会把车压的摇晃起来,方向一点也不稳。不过只要过了十几公里,它们就适应了颠簸,会站稳不动,然后就可以加速了。

踏上旅途的糖糖,一边开车一边和老者攀谈起来。因为口音的关系,沟通的不是很清楚,老者说的大概是,‘他来自临江地区,而且每年都会来一次,在这里买几头牛回去养。’反正开车也无聊,听懂听不懂的也没什么关系,就这样有一句无一句的聊吧。而那年轻人却在后座上一直呆坐着,一语也不发。糖糖心想,‘这也许也是个和自己性格一样内向的人吧。’

一个半小时后,车辆已经行驶到浑江附近的‘板石岭’。糖糖心里还想着,‘过了板石儿就到浑江,再有这么远就能到达目的地了。’可正在这是,车底突然出现硬物摩擦地面的声音,开车时最怕这种声音!

糖糖赶紧靠边停车检查,单膝跪在路面上,低头看见前面车底下,两个转向轮之间的一根横梁的一头掉到地上,这到底是什么呢?糖糖也学着老司机的模样直接躺在地上观察,只见横梁掉下来的一头是个圆球样的突头,上面有个凹面,很显然是从那里掉下来的。横梁的另一头有个一样的关节结构,上面连着方向盘。善于思考的糖糖马上明白了,这横梁一定是连接着的左边转向轮和右前轮的传动装置。如果没有它的连接,两个前轮一定会像‘罗圈腿儿’一样左右乱摆,好在车速很慢,要不然,像这样的故障一定会造成方向不稳,那一定会出大事儿的。

可这又该怎么办呢?糖糖把横梁推到凹槽里面,一放手就又掉下来,看来是因为车太老了,磨损严重的结果,该怎么办?糖糖看了一眼边上蹲着的老者,老者倒是很镇静的样子,问他了一句,大概是能修好么的意思。

糖糖心想,就算固定不住,方形盘对前左轮还能起作用,如果把它固定在原位,应该还能慢慢的开到‘浑江’,到时再找个地方修理,要不还能怎么办?可怎么固定呢?这样灵活的地方怕没什么好的办法,先翻翻工具箱吧!

糖糖翻开位于后座座位下的工具箱,在里面翻找了一会。这样破车的工具箱真可以称为‘百宝箱’,里面虽然很乱,但关于车辆的东西很多,只是布满了油腻。可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东西,突然角落里的一卷电话线引起了糖糖的注意,如果把用这东西把横梁栓在前桥上,那不就能走了么?想到这,糖糖高兴起来,“哈哈,没有智慧达不到的目的,只怕想不到。”这一笑,把老者吓了一跳,随后也高兴了起来。可是那年轻人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就这样,糖糖开着这辆,转向近乎失灵的破车熬到了浑江北街,好不容找到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忙的小修理场,不等场里的师傅招呼就急着开上了地沟。这真是急到了修也得修,不修也得修的程度,没办法,因为前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见有车上了地沟,修理厂的两位师傅就走了过来,简单的问了一下情况,就开始修理,一句闲话都不多说,甚至连修车的价钱都没说,可能只等着修理完再来个‘狮子大开口吧!’但是也没办法,这车也实在不能继续行驶了。

糖糖也没再多说话,只是在边上细心学习着修理过程,因为他明白,凡是被称为‘师傅’的人都很高傲,除了司机!

经过了近一个半小时的修理,车终于修好了。修理过程中,车上的牛还时不时的撒尿,尿顺着车厢底部的洞都流到了地沟里,修车师傅时不时的用厌烦的目光瞅一眼,弄得糖糖心里很过意不去。

车修好后,糖糖弱弱了问了一句修车师傅,“多钱?”那师傅想都没想,张嘴就说:“二百”。这可占了糖糖差不多一半的车费了。早想到价格一定不菲,修车师傅宰的就是外地车,更何况这种着急的、还那么‘讨厌’的车。算了,人在矮岩下,怎能不低头!要知道当时的糖糖虽然长得‘着急’了点,但实际年龄也只有十六岁,为了考驾照才把年龄写成了十八岁。十六岁的内心好胜而脆弱、、、、、、!

既然车修好了就上路吧!这没什么可说的,车只要能走就有机会完成旅程!走出浑江的时候已是黄昏,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很少跑夜车的糖糖打开了久违的车灯!这差不多是他第一次打开车灯!好暗啊,车灯是这么暗的么?只能看见前面十米左右的地方。‘哦!对了,变光,变远光!’糖糖抬了一下变光杆,我靠,眼前一片漆黑,糖糖立刻踩住刹车、、、、、、!

停下车的糖糖下车检查车灯,只见四盏灯罩下,只有最左边一盏灯的里面发出微弱的光。这是什么情况?只能再静下心来思考!车灯既然分远近光,应该是不同的灯泡发光,四盏灯罩应该是两个远光灯,两个近光灯。远光一点也不亮,那应该是远光灯泡全都坏了,而近光灯只亮这么点,那是至少有一半是坏的!嗯,应该是这样,只不过去哪买合适的灯泡呢?

边上的老者似乎看出了糖糖的疑虑,说道:“车又坏掉了吧?别怕,前面十几里就到‘石人镇’了,那里有修车的地方。”按照老者的指引,糖糖继续向前慢慢行驶,借着这昏暗的车灯实在跑不快,好在浑江这座山城比较繁华,就算周边地区也总有灯光闪现,借着这些光源或者会车的车灯也能看到路面。

这样好不容易捱到了‘石人镇’。正走着,老者一指路边的一家小饭店说到:“那边、那边停下,咱们先吃点饭,那边上就有修车的。”老者指着的是家小饭店,门口刚好有一片空地很方便停车。

停好了车,老者招呼糖糖下车吃饭,那年轻人也木讷的跟随着老者进了饭店。老板娘热情的接待着老者,他们似乎早就认识,“您又来啦?还是老样子呗?”老者说:“不,今天吃点好的,回锅肉,酱鲫鱼,外加俩素菜。”老板娘职业的笑脸上,略微带点诧异的说到:“呦,您这是发财啦,可没见您这么大方过。”“嘿嘿,你就当我发财了吧!”

糖糖心想,‘这钱没准就是我这省下的呢,我得多吃点补补!’虽然心里是这么想,可外面还坏着车呢,怎么可能安心吃饭,而且前面还有那么远的路程。所以只简单的吃了几口就到外面修车去了。

拿出车里的螺丝刀,简单几下就把这破车大灯的灯罩拆了下来,看到里面露出发黑的灯泡,糖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是它的原因就好,凡事就是怕不知道原因。拿着拆下来的灯泡去隔壁的修理店买了相应的换上。上车打火,开灯,哈哈,好亮啊!光明总能给心情灰暗的人以新的希望。

这时,屋内的爷俩也吃罢了饭走了出来,看到修好的车灯也很高兴!“小伙子,你真行,总能解决问题,出发吧。”

糖糖正要开门上车,边上一辆辽宁籍,牌照为‘辽*1688’的车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辆越野车,漂亮敦实的越野车。作为职业司机,糖糖认识车标,丰田标志,壮实的保险扛,宽厚的轮胎,车后边悬挂的备胎标明它越野车的身份。

糖糖知道这车俗称‘陆地巡洋舰’。以前没事的时候,和停车场的老师傅们吹牛时,就听说过这车如何如何厉害!据说这车是纯钢板的钣金,多大的‘排量’,几驱几驱的。而且据说安全性很高,就算和当时的‘解放141’对撞,就算把‘141’撞散架了,它的风挡玻璃都不会碎!只是价格不菲。当时的糖糖连做梦都想开上这种车。

看完‘陆地巡洋舰’再回头看着自己这价值几千的、破的不行的‘老跃进’心里感慨很多!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算了,那不是我的,我的就是我的,像别人的老婆一样,再好那是别人的,我只爱自己的老婆,可是我还没有老婆,有个老婆多好!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老婆?我老婆什么样呢?好看不好看?’脑子不好就有一点好处,想着想着就把车的事忘了,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正在这时,小饭馆里走出来四个人,直奔这辆车走来。这是三男一女,其中两男一女直接上车坐好,剩下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先端详了糖糖一下,才走过来问到:“小师傅,这条路是去长白山天池的么?”糖糖有点小激动,开这样好车的人都能向自己问路?

只是糖糖虽然是本地人,但也没去过长白山天池,只知道这里算长白山区,具体怎么走还真不知道。这里自己也是第一次来,无奈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边上的老者。老者似乎知道他的尴尬,用生硬的普通话说:“这里可以去长白山,不过路不好走,你们该走抚松的,比这里好走一些的,不过已经到这了,就一直走吧,前面临江的旅游景点也不少的。”

那人听完,道了声谢就直接开车走了,发动机的轰鸣声再次刺痛了糖糖的心,心想,‘这车的动力真不一般,有钱人为了玩才开车,而穷人是为了生活才开车。有钱人为了玩,才来这样危险偏远的地方,穷人为了钱才不得已走这样危险偏远的地方,有钱人的世界我真的不懂啊!’

上车后,糖糖打开大灯,好亮,终于可以安心上路了。经过这段路程,糖糖也渐渐适应的老者的口音。老者很健谈,那年轻人还是一语不发,只是似睡非睡的坐着。这时天已大黑,时间是晚上七点左右,车在这条乡道上行驶着,边上路过的是一座座不知名的村庄。

渐渐地,前方出现了上坡路。这很正常,山区没多少路是平坦的,上坡、下坡、转弯原本就该是司机习惯的。只是这条上坡路糖糖已经开了五分钟还没到顶,平时从没遇到过,难免有点好奇的问老者:“这坡够大的啊,这还没到顶呢?”边上的老者笑了笑说道:“这叫‘八里坡’,也就是全程八里多地,慢慢走就好了。”

看来这老人家很熟悉这条道路,糖糖继续说到:“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岭呢!”老者笑道:“这小坡还太小,比起前面的山路真不值得一提的。”

不值得一提?那前面什么样?糖糖心里开始有了压力。“您的意思是???”“别问了,到时候就知道了。”老者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变得特别爱说话,反正漫漫长路也没别的事情,于是糖糖就和老者攀谈起来。老者说起了一个故事,一个平时听不到的故事。

长白山原是一座活火山,早在上古时期就不断喷发,长白山区一直生灵涂炭。为了拯救苍生,当地山神、土地一起上报天庭以祈求拯救万民,可天上一天地上一百年,去报告一次,地上不知道还会有多少生灵遭难。所以不得以,山神和土地为了这片区域的黎民放弃了自己的金身,用金身挡住长白山喷发的岩浆,元灵上天报请玉帝拯救黎民。待玉帝派遣北海冰龙冷却并进驻长白山时,山神和土地的金身已经被岩浆包围凝固,形成两座人形巨石。

获救的居民为了纪念他们,便在石像周围建立了村庄,好让子孙后代永远守护着石像!因为山神的身躯高大,所以他周围村庄称为‘大石人村’;因为土地身材矮小,所以他周围的村庄便称为‘小石人村’。而北海冰龙进了驻火山口,火山冷却后就形成天池,就是今天的长白山天池。只可惜冰龙性淫,耐不住寂寞的它和天池野龟生下一子,起名‘负屃’,并命‘负屃’常驻天池,镇压火山。现在还时常出没在天池水面,被人们当成了水怪,而冰龙自己已经回北海去了。

那‘负屃’看到这么不负责任的父亲,就忍不住对着它离去的背影吐了口痰,那口痰便形成了现在的八里坡!

这个故事很精彩,竟然解释了很多未知的东西,糖糖明知道是这老汉吹牛,还是听的津津有味,要不不也是单调的开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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