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夫人、锦书、霁月三人坐在竹亭里乘凉,用着茶水、吃着小食,好不惬意。
间或一阵凉风吹过,吹起霁月鹅黄色的裙摆,吹动锦书脸庞的垂落的发丝,卷起满室的竹香和果香。
丫鬟们都站得远远的,杏儿愣愣的看着竹亭里的人,余夫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引得三人都笑了起来,谈笑间,锦书右颊竟若隐若现有一个梨涡,看的那上前添置茶水的丫鬟两颊生晕。
转眼间这一下午的时光就过去了,余夫人想要留饭,可锦书自己心里清楚,她现如今是男儿身示人,而余家只余夫人和霁月两个女眷,晚上留在这里用饭恐遭人闲话,所以锦书委婉拒绝了余夫人的再三邀请,只说下次余先生休沐时再来打扰。
锦书回到卧房,自己打水烧水,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彻底洗去了这些日子的疲惫和不适。
锦书将她纤细白嫩的腿搭在桶沿上,拿着澡豆和白色的布巾细细清洗。
说来,这澡豆还是余夫人嘱咐人送来的,余夫人为人爽直且心思细腻,一早就发现锦书这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心里怜她的身世,又有心当做自己的女儿疼爱,于是备下了这许多物件让下人送了过来,让锦书不要客气只管用。
锦书身上无其他物件,一点银钱又恐糟蹋了余夫人的心意,只一叠声的道谢,心里却已盘算着为余夫人和霁月做些什么,能做些小小的回报。
第二日巳时,余夫人派小厮去隔壁请锦书过府一聚,这日正好是休沐日,余先生在家,余夫人便想着请锦书过来一起用饭。
关于锦书的事情,余夫人已与余先生透露一二,除开锦书的真实身份,其他的余先生已然知晓。
余先生余绍毓和余夫人赵乔自幼相识,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余夫人又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其学识思维不下于一般男子,所以余先生待余夫人向来是珍之重之,丝毫不怀疑余夫人识人的眼光。
却说那小厮来到锦书院门前,敲门良久,却发现大门锁死,没有人应,不巧,锦书不在家。
原来经此一事,锦书发现,就她独身一人居住,实在有许多不便的地方。
思前想后,还是得有个土生土长的古人在身旁,做起事来才方便许多,不至于一头雾水,什么也不知,连洗澡可以用澡豆都不知道。
况且,若她真的病了或是出了什么事,家里连个能端茶递水,请个大夫,照应一下的人都没有,这次实在是运气颇好,遇到了霁月才得以被照顾。
可是也不能什么事都劳烦余夫人和霁月,所以锦书准备买几个人进府。
锦书的记性不错,这次已经算是熟门熟路了,没花多久就来到了城南兹衣巷。
全叔不愧是城南最大的生意户,只一个照面就认出了锦书。
“公子这次是来挑人的吧,巧了,刚从南边儿来了一批人,还没出手呢,公子可紧着先挑些好的。”
将活生生的人当作畜生和物品买卖,即使是提前有了心理准备,锦书仍然感觉不太习惯,但也知道这在古时候是正常的现象,那些高门大户也是在这些人手里买卖丫鬟和下人,在这里是正常现象。
锦书随着全叔看了几批人,多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脸颊脏污,据说这次还有些个是京城大户人家抄家流放出来的“人物”。
看了几遭,锦书看中了一对兄妹俩,兄长年约十六七岁,长相周正,四肢有力,一看就是能干活的,妹妹年约十四五岁,长相秀丽,眼神清明,和之前看的那些唯唯诺诺的人不同,很容易给人好感。
锦书看了看兄妹俩不算破烂的衣裳,尚且干净的小脸,这一路过来,以妹妹的姿色恐怕是遇到的麻烦也不少,能不卑不亢的站在这里,哥哥恐怕出了不少力,想到这里,锦书对这兄妹两更高看了几分。
全叔见锦书没再继续往后看,心里明白恐是看上这对兄妹了,全叔虽是做着贩卖人的买卖,却从不糟蹋这些人,想到这兄妹俩的境况,心里也觉着有些可惜,但也不得不开口。
“看公子这样子恐是看中他们俩了。”
“是,我想把他们俩都买下来,不知需要多少银两。”
锦书听到全叔的声音笃定回道,那兄妹俩听到锦书的话,眼中的戒备不减,但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全叔眯了眯眼,摸了摸灰白的胡子:“这兄妹二人所需银两不多,但公子若是要买下他们,可还要再出三个人的银钱。”
锦书疑惑回头:“这是为何?”
“这兄妹俩身世虽苦但也颇为孝顺,几次买卖都非要带着父母和妹妹一起,他们那父亲虽读过书,中过秀才,但却是个瘸腿的,干不了活,他们那母亲年岁不小,大户人家也看不上这婆子,他们那小妹才将将十岁,更是没什么大用处,买下他们两,就要养着三个闲人,一般人家自然不愿。”
那兄妹两听着全叔的话,虽仍未有动作,可眼里却泛起了波澜,想来他们也知道,再往外走就是真正的边关了,卖到边关就一点好也讨不了了,遂微微收起了眼里的戒备。
“全叔,劳您带我去看看那家人吧。”
见锦书仍愿意继续去看,全叔带着锦书和兄妹俩一同去了后面的小院,小院关押着不少人,大都是几经辗转无人问津的。
走进小院,一股难闻的气味袭来,一大群人挨挨挤挤的,蜷在院子唯一能遮风挡雨的草棚里。
院子的角落里,一个年幼的小姑娘拿着一个洗的干净的破碗颇为熟练地给跛脚的中年男人喂水,一个头发半白的婆子手上正麻利地编着一双草鞋,再看那兄妹两的神情,这就是他们的家人了。
锦书心里一时颇有些不是滋味,自幼父母离异的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亲人之间的温情了。
想到反正家里也是要进人,这一家人给锦书的感官都不错,于是咬咬牙就都买下了。
下契约的时候,锦书本来是想给这家人都换成活契的,但那一直不曾开口的兄长却跪在她面前重重的磕了个头,只说家里人都感激公子的仗义,愿一辈子都跟着公子,只愿结死契,全叔也劝诫她想要拿捏住人,必须签死契,可是能省不少的麻烦。
这一番下来,午时已过,锦书拿着他们的卖身契,雇了一辆马车,带着这家人先回了开元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