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溪水清澈见底,几尾鱼儿欢快地在水里嬉戏。一双玉手忍不住撩拨那池清凉,水珠从指间纷纷滑落,阳光照射下晶莹剔透像极了一串串洁白的珍珠。溪水岸边一头小兽正在低头饮水,形状颇为怪异,白首牛头蛇尾,额头间只有一只眼睛。
“那是什么,长得真有趣。”云遥雀跃地欢叫声吓走了小兽,只留下水中泛起的涟漪。云遥有些沮丧,原来不知道这苍山的野兽都这般胆小。
“那是蜚兽,世人皆传见者不祥,见到它的人都追逐着要杀它,所以才这般胆小,其实也不过是只借这苍山的灵气想修炼成型的小兽而已。与人类的残忍相比,它们无辜又可怜。”初尘神色暗淡,忧郁的目光始终盯着两块石头中间的一处缝隙,紧锁的眉头含着哀伤,闭上眼睛,颤抖的睫毛出卖了他强装镇定的心情。
“你怎么了?”云遥第一次看到如此落寞的初尘,比起那个总是面无表情令人捉摸不透的男子,眼前的初尘让云遥感到心痛。
“很小时候我就没了母后,魔君对云姬宠爱有加,而迦林和赤芒更是他们的心尖肉,我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赶不走的累赘。当初那些百般讨好我的将军、朝臣们,也随着母后的离逝而倒戈。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开心时没有人和你一同分享,悲伤时也无处诉说,就那么默默的一个人...”云遥忽然感到很难受,没想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大皇子竟然有这么悲惨的童年。“后来听闻苍山多野兽出没,落山之时还不下山就有可能会被野兽吃掉。那时的我想,活下去太痛苦了,不如就去苍山自生自灭吧。后来,我就是在这里遇见了它。”初尘指尖指向那处石间缝隙,茶色的眸子带着晶莹的闪烁,“它外形如猫,虎爪豹纹,见到它时它的爪子被卡在了石缝中,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好像知道我能救它一样,发出悲鸣的啼哭声。我于心不忍带它回了初光殿,给它取名--小渠。害怕被别人发现,所以总是告诉它不许叫,它特别有灵性,从带它回来它竟真的没有再叫过一声。它伤好以后也不愿离开,整日陪着我,成了我唯一的朋友,我们一起看初升朝阳,一起观星空夜幕,一起把那些不愉快通通丢掉,有它在,我很快乐。可是后来还是被迦林发现了它,迦林强行抢走了它,我去求父王,让迦林把它还给我,可是父王说,身为兄长理所当然要让着兄弟。”初尘痛苦地闭上眼睛,神色悲怆。“可是,我让出了太子之位,让出了父爱,让出了迦林想要的一切,唯独小渠我不能让。我去找迦林的时候看到小渠躺在冰冷的地上已经没有了气息,我质问迦林为什么,迦林居然说,他居然说,吸收苍山灵兽的魂魄可助他增长功力,不过区区一头野兽而已,何苦与他计较?”初尘呼吸急促,胸膛因为悲伤剧烈起伏,“区区一头野兽?他永远都不知,在他口里的一头野兽对我而言是多么重要。从那时起我就对自己立下誓言,独自一人默默承受所有,待有朝一日,我定会让他们母子三人把欠下我的双倍奉还。”
“小渠对你很重要,可是它已经不在了,我不知该怎样安慰你才能让你不再这般痛苦,但我能保证的是,今后只要有我在的日子,就会有人听你倾诉。”看着那个消瘦落寞的身影,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有时候一句微不足道的话,可以让人感动半天。初尘转身,深沉的眸子落在云遥身上,“无论如何,谢谢你。”苍白的脸上带着诚恳,初尘知道或许云遥还没完全相信他,但至少她在他身边,这就足够了。
溪中一尾鱼儿欢快地跃出水面,鱼头蛇身,蓝色的鳞片在水中闪着青光煞是好看,云遥开心地顺着溪水追逐鱼儿,鱼儿不惧艰辛竟逆流而上,时不时地把头露出水面发出啼叫,似乎很喜欢与云遥相互追赶的游戏。不知不觉中四周起了雾气,而且越来越浓,空气也越来越寒冷,“盛夏的天气居然会这么冷?初尘,我们回去吧。”没有人回应,只有她自己的声音空荡荡的响彻山谷。云遥觉得这一切都有点诡异,转过身去,身后没有初尘,没有那条小溪,更看不见和她赛跑的鱼儿,只有只有一层又一层浓重的雾,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初尘,你在哪?”云遥有些害怕,阿彩和白然都不再身边,如今初尘也没了踪影,究竟是何人在捣鬼,到底有何目的,云遥不得而知,只知道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隐约间远处响起了笛声,在寂静的空山幽谷中宛如阳春白雪,有如天籁之音。曲调悠扬飘荡、绵延回响,萦绕着无限的遐思与牵念,和着云丝曼妙轻舞,如同天上人间的喧哗化作一片绚烂织锦,顺着笛音的吸引踯躅前行,竟走出了那片雾霭,眼前豁然开朗。只是景色与方才的青山绿水相差甚远,这一片开阔的空地竟到处都是雪白,偶有几株缝隙间生出的杂草,也如同身披白袍毅然毅力于天地之间。一块巨石背后走出一俊美男子,男子手握着长笛唇角带笑,眼神暧昧打量着云遥,“好听吗?”云遥似乎有点生气,“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想我了?”云遥诧异地看着男子,带着一脸的不可置信。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其实是想给你个惊喜,怎么样,觉得我的笛子吹得怎么样?”男子收起了捉弄的心思,慵懒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磁性。
“初尘,以后若再这样吓唬我,我就不和你出来玩了。不过,你笛子吹的倒是很好听。”
“这曲子名叫《相思》,是特意为你作的,你喜欢就好。”说罢,脱下墨色披风披在云遥的身上“这里是苍山的最高峰,九曲峰,从这里可以望到整个魔界的景色,只是空气有些寒冷,对于我们修炼之人来说不算什么,可以用灵力御寒,而你,最好不要脱掉这衣服,否则会生病的。”
“原来不知不觉我竟追逐那尾鱼儿到了山顶?这里虽没有青葱绿色、潺潺流水,但一片白雪皑皑一望无际,倒也别有一番景致。”初尘的衣服上还带着他独有的淡淡檀木清香,一丝暖意流进云遥心底,嘴上不说心底确是感动。
“其实更美的在那边。”初尘牵起云遥的手,走向了巨石的另一端,那是一处断崖,向下望去,下面深不见底。
“这下面什么都看不见啊,哪里有美景?”云遥疑惑。
“倘若我告诉你,这下面便是幽冥地府,你还会觉得没有美景?”
“你说的可是真的?”之前就听风鸣说过,魔界的隐藏兵力很可能就藏在幽冥地府,只是在魔界这几百年云遥都毫无头绪,没想到今日初尘竟亲口告诉她幽冥地府的所在,竟然此刻就在她的脚下。“幽冥地府中,真的藏匿了不可见人的力量?”云遥激动地抓着初尘的胳膊,她感觉她就要达到目的了,只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父王,那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到时候可以回到天宫,重新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幽冥地府中到底有什么,公主,应该你自己亲自去看看才最为稳妥不是吗?”
云遥只感觉有一股强劲的力量向自己袭来,然后身体居然轻飘飘的飞起来,眼前的景色飞速倒退,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瞪大了眼睛,居然看见断崖之上,那个面色苍白的初尘,冰冷的嘴角浮现出冷漠的笑。云遥身上,那人黑色的衣服随着坠落而不停动,脑海中是初尘对她讲他不幸的童年,耳边犹还记得那句句真切的叮嘱,还有那首只为她一人而作的《相思》,云遥感到寒意顺着指尖正渐渐侵蚀着她的身体,冰冻了她的灵魂,闭上眼,一滴泪划过脸庞,“云遥啊云遥,你终究是太易相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