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论现实才女行改造 借讲台书呆“品三国”
大家正坐在地上吃着苹果说笑，李催用肘碰了一下张云远，使了个眼色。云远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远处赵月正在向这里观望。张云远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跑了过去。“哼！重色轻友的家伙！”白凌对着张云远的背影来了一句。
“小月儿，你怎么来了？”云远问。“我就不能来吗？”赵月眼皮也不抬，侧着脸儿反问。“给你个苹果吃吧！”张云远轻笑着递出了一个苹果。“不吃！”赵月没有接过苹果。“还在生气呀？我已经实话实说了，你看那边那个长头发，穿白色足球衫的就是白凌，你看他象随便的女生吗？”赵月顺着云远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那个女孩儿也正在朝这边看。“不用多说了，不相信你我也不会来找你了。你回去好好洗洗，换好了衣服再给我打电话，我们一起吃饭，OK？”赵月的语气变得温和欢快了，脸上也有了笑容。“小的遵命！”张云远见赵月变晴了，也敢随便说话了。“你快点，我先回去了。”“好，我以光的速度去完成您交待过的任务。”“少贫嘴！”
赵月去了，云远也跑回了球场。
太阳已西沉了，中文班也要收兵回营了。刘雪剑满脸灰土，拍了拍头发，落下许多头屑来。“唉，头屑怎么这么多，稍一动头发就像下了一场大雪，这才真叫”无边大雪纷纷下！“”张云远听他这一说头也痒了，挠了挠头，满是沙土，便对雪剑说：“你还差些，我一挠头好似刮了一次沙尘暴，这才是”不尽黄沙滚滚来！“”王淑女捂着嘴笑了，说：“这么恶心的事让你俩说得这么有诗意，难得！”
晚上六点半，已经过了吃饭的高峰期，第三餐厅里稀稀啦啦地没几个人。赵月和张云远在餐厅二楼的东北角相对而坐。赵月面前是一份套餐，由一份米饭和青椒炒肉、西红柿炒鸡蛋、凉拌黄瓜、醋溜土豆丝四个菜拼成。张云远面前是一大份热气腾腾的面条。
“你别光瞎玩了，参加你们班这类活动有什么用呀，也没积分！你看你成绩第一，却没拿奖学金也不反思反思！以后有积分的活动再参加。”饭桌上赵月开始上政治课了。
“奖学金我从来就没在乎过。我觉得做我喜欢做的事就是最大的幸福，没有必要为那点虚名俗利疲于奔命，那样如同作茧自缚，活得就不自在了。”
“自在谁不喜欢，可是你有自在的本钱吗？有钱、房子、车子吗？连安身立命的基础都没有还谈什么自在？你太不现实了，但我们确实生活在现实之中。你也太自由散慢了，没野心，没志向！”赵月几句话说完见张云远没反应便问：“你的理想是什么呢，你有理想吗？”“有呀，当一名小学老师。”张云远眨着眼睛回答。
“你以为当一名老师就很高尚吗，这就是你的远大志向吗？作为一个男子汉那点工资能养活你的全家吗？”赵月的语气中透着轻蔑。
“我不喜欢伟大，也不崇拜什么伟人，我愿意作一个平凡的人平平淡淡的生活。老师很高尚，我却不是因为高尚而当老师。我只是想让更多的人明白人应该怎样活着。我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中华民族几千来传承的文明、文化和美德撒播到后辈人心中，别让后人仍象我们这一代人一样迷茫地活着！”张云远用心去讲了这几句话，赵月凝神注目倾听着。“云远，你真是个好人，单纯而幼稚的好人。你的想法就象雨后的彩虹，它很美，却摸不到，因为它是虚幻的。你不是救世主，你应该知道什么叫”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所以你也应该为自己多考虑一点儿。实话告诉你，没有哪个女生会喜欢一个一点儿野心也没有的男人！”
“我不是救世主，但我也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是社会人，在复杂的社会关系网中每个人都占据着一个网点。如果所有的网点都具有良好的道德品质和优秀的文化素质，那他所辐射的关系网线肯定是融洽和谐的。社会就是人和人关系的总和，整个社会关系都融洽和谐了我们作为社会的一员，能不幸福吗？至于”没有哪个女生喜欢没有野心的男生“这点，我倒要反问两句：想要把整个社会变得和谐难倒不是很大的野心吗？如果我是一个没有人喜欢的人，为什么有一个姓赵名月的人总喜欢和我在一起呢？再说，难道人的价值是用是否有女孩子喜欢来衡量的吗？”
一番话说的赵月无言以对了。“说呀，你怎么哑巴了！”张云远用筷子尾部轻碰了赵月的前额一下。“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我还是觉得我是对的！你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我并不完全心服。所以你以后必须接受我的改造！”赵月又严肃起来。
“改造！劳动改造吗？我又不是犯罪分子！”“少贫嘴！你给我严肃点！你必须无条件接受改造。明天你上午没课，跟我去上课。而且必须跟我们宿舍的每个人至少说一句话，你早就应该和她们认识一下了。”
“不会吧，你怎么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我可是挺花心的，你不害怕呀！”
“少胡说八道，你性格太内向，不懂得人际交往，我得先从这方面改造你。”
“大姐，我跟她们说什么呀？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张云远无奈地说。
“说什么还用我教你吗？你平时跟我贫嘴的本事哪去了？”
“嘿嘿，咱俩不是关系不一般吗？我这人见了熟人什么都说，见了生人便呆若木鸡，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些我不管，你就说去不去吧！”赵月有些不奈烦了。
“我去，我去没话找话，行了吧，满意了吧！”张云远咬着牙说。
“这还差不多，张嘴！”赵月用筷子挟了一块鸡蛋送到云远嘴前，张云远左右看看没熟人，张开嘴吭地一声把鸡蛋叼了过来，嚼了几下便吃了下去。“承蒙赵才女赏赐，本人真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呀！”赵月收回筷子，左手托着下巴甜甜地笑了。
赵月所在的大二中文专业有两个班，共七十余人。而张云远所在的大一中文已锐减到一个班三十二人了。中文这个专业的毕业生找工作是老大难，学校招不上人来，人数便一届不如一届了。大二中文虽分为两个班却都是在一块儿上课。
早晨，张云远象个小书童一样低着头跟在赵月后边走进了教室。许多双眼睛都向张云远扫过来，云远有些尴尬了。
赵张二人坐到了第四排最南边靠窗的位子。云远坐在里边，赵月坐在外边，云远左边是窗，赵月右边是过道。两人前后是四个女生，都是赵月宿舍的人。赵月前排一个圆脸短发的女生回过头来以异样的音调问：“小月儿，这位是谁呀？”“他就是张云远。”赵月说完又捅了一下正在发愣的张云远说：“这是我们宿舍老大，郭环！”
“你好。”张云远强挤出些笑来，除了这两个字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郭环看出了对方性格内向，简单说了几句便回过头去了。赵月又把其余的前后三位介绍了，张云远强作笑脸对付了几句。当铃声响起时，大家都各归其位坐正了以后，张云远低低地声音对赵月说：“我说大姐，我怎么感觉自己象卖笑的！”声音虽然很低，前排的郭环却听见了，她身子向前一倾，伏在桌子上偷笑起来。赵月踢了张云远脚一下，张云远不再多言了。
一个矮胖的教授腋下挟着教材走上了讲台。此人大约50岁左右，略显秃顶，头发还有些发白，戴着一副黑框的大眼镜，一双小笑眼总是眯着，看上去挺和蔼的。
“昨天晚上我看电视上分析学生分层很有意思，有贵族学生和贫困学生之分。社会分层必然导致学生分层。你们注意过没有，咱们学校也有好几个自己开车来上学的学生，不过贫困的学生倒是更多。依我个人看法可以把学生分成六派：一、左联派。这些学生爱搞政治，多在学生会任职。二、鸳鸯蝴蝶派。此派以恋爱来消磨大学时光。三、新感觉派。沉迷于网络游戏、流行歌曲和时尚电影的一派。四、新批评派。对当今社会一切都不满，终日口诛笔伐的一派。五、乡土派。上了几年大学也没什么变化，还是农民一个。六、野兽派。对金钱、名利、美女如野兽般狂追不舍的一派。”老教授刚说完教室里一片哄笑。张云远早已笑开了花。“赵月，你说我属于哪一派呀？”云远小声问。“你哪一派也不属于，你自成一派！”“什么派？”“淡泊呆傻派。”赵月轻声回答。
“再看看咱们这中文专业，一届比一届人少。原因很简单，学这个专业不好找工作。其实大学生不好找工作是普遍现象，而文科类专业表现的尤为突出，其根源是学的东西不实用。咱们学校中文专业培养的是考研型人才，而绝非实用型人才。就这么几本教材，讲完了你们也就毕业了。不要寄希望于学校改革了，这个专业就要被砍下去了。”老教授说到这脸色有些惨白了，下面的学生开始议论纷纷了。
“好了，你们平时注意自己能力方面的锻炼就是了，不能完全依赖学校。闲言少叙，书归正传，咱们上节课讲了《三国演义》，我让你们课下思考《三国演义》中的刘备与《史记》中的刘邦这两个人物的同与异，谁准备好了，上来讲讲。”教授一说到上台讲解，教室中顿时鸦雀无声了，学生们都低头不语了。
老教授来回踱了几步说：“又用沉默对抗我的作业？怎么，又要上演徐庶进曹营吗？我可要点名了。”老教授在书中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人名单，抬头在学生里寻找，一眼盯住了张云远。
“南边靠窗坐的，戴眼睛的那个男同学，你来讲讲。”老教授指着张云远说。这下赵月可吃了一惊，没想到会点到张云远。人们的目光都落在这张陌生的面孔上，大家本来认为他会解释自己是其他班的旁听者，可人们的想法都错了。张云远只是迟疑了一下，然后从赵月身后绕过，走上了讲台。
站在讲台上，那么多目光射过来，不过张云远看上去却很坦然。“刘邦和刘备这两位汉初与汉末的风云人物是有血缘关系的。这两位帝王有很多相似之处。同是出身卑微，都喜声色犬马，都是由小到大的发展壮大，建立功业。他们的文化水平都不高，却都很会用人，即使他们手下的人物也有颇多的相似。攀哙和张飞都是屠户出身的猛将，张良和孔明都是神机妙算的奇才。”张云远讲到这偷眼看了看老教授，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张云远停顿了一下继续讲。“两人的不同主要在三个方面。一、结局不同。刘邦灭秦朝杀项羽，平定天下，建立了西汉王朝；而刘备在”遗恨失吞吴“的夷陵之战之后，愁病交加死在白帝城。未完成兴复汉室的夙愿。二、声誉不同。刘邦虽然功成名就却被公认为流氓，而刘备虽然功败垂成，未能兴汉，却给人们留下了圣君明主的形象。这关键在”德性“二字。刘备是个德高义重的人，而刘邦则处处表现为自私与冷酷。刘备在新野败逃时还不忘带着十几万百姓，虽然被曹操的军队追上已成必然，他仍不肯弃黎民于不顾。刘邦在攻打项羽老巢彭城兵败后，被追太急，为了加快车速逃命，竟将自己的亲生儿女几次推下车去。刘备为了给兄弟关羽报仇，可以弃帝位于不顾，舍魏攻吴。而刘邦在项羽要烹煮其父的要挟下，竟然没有丝毫让步，且无耻地说出”分我一杯羹“。刘备因重义失了天下，刘邦却因无情得了天下。难道上天青睐薄情寡义、无德无善的人吗？当然不是。这就必须讲到两个人第三点不同：人才的发掘、选拔不同。汉代的各股势力的相互较量其实是以人才为中心的经济、军事实力的综合比拼。刘邦善于吸引、发掘各各阶层、各股势力的人才。他的手下有治国安邦、补给后勤的治国之才萧何；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献计之士张良；有统兵征战、能攻善战的三军统帅韩信；还有出谋划策、能出奇计的多智参谋陈平。而刘备方的诸葛亮几乎承担了这四大人才的全部职责，最后孔明吐血而死，分明是活活累死的。关张黄马赵这五虎上将勇有余而谋不足，类型单一，为将才而非帅才。因此客观的说，在人才的发掘选拔和使用方面刘备确实不如其先辈刘邦。刘邦在如此多的人才支持下，迅速发展到兵力数倍于项羽，才将其灭掉。而刘备只据巴蜀之地，凭诸葛亮一人之力便想打败占据北方实力雄厚、人才济济的曹操，显然是力不从心的。因此他必须连吴抗曹，可关羽之死打乱了蜀国的计划。刘备并非不识大局，而是报仇心切，自乱了阵角。所以有人说刘备为了兄弟而丢了天下。不以成败论英雄，我们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失败而否定他的一切，也不会因一个人的成功而肯定他的一切。而我个人认为正是一些重情重义的有德之士的善行义举才造就并凝聚了中华民族的优良品德的精髓，它是中国的国魄，是每一个中国人值得骄傲自豪并继承下去的。而只为胜利着想的自私虚伪者，只是存在于历史的书页中的时代的劣质产物，只会让我们在闲暇时斜上两眼，骂上几句！”
老教授的深思变成了微笑。看张云远讲完，他带头鼓起掌来。在一片掌声中张云远深鞠一躬走下讲台。从未受到过如此“厚遇”，现在他反而紧张起来，心怦怦地跳个不停。
“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从来都记不清学生姓名，也不喜欢问学生名字的老教授突然问起了张云远。“我叫张云远。”云远站起来回答。“张云远”老教授默念了一遍，伸手示意让对方坐下。
“这位同学讲得很好，有自己的观点和看法。看来咱们中文专业还是藏龙卧虎呀，但为什么刚开始沉默不语，是为了韬光养晦，还是想和光同尘？怀其宝而迷其邦可是不仁不智之举呀！”
接下来老教授开始对《三国演义》的人物进行分析，可以说是句句金石，字字珠玑。张云远听入了迷，感觉不久便下课了。学生们纷纷离去，老教授擦干净黑板也缓步离去。
“真高人也！”已走出教学楼的张云远还在感叹。又问：“小月儿，这个老教授姓什么？”“他是毕业于京城师范大学的博士，是咱们学院资格最老，学历最高，人气最旺的华振中，华教授。”“原来是他！我早听说过。”“真没想到你会被他点到。你的台上讲解我基本满意，不过今天对你的改造却很不成功。看样子你很不愿意跟我们宿舍人说话呀！”赵月音调突然高了八度。“怎么会呢，我最喜欢跟女生说话了。只不过你们宿舍有山东的，四川的，广东的，浙江的，那真是八方才女大聚会，各色的方言版的普通话说的我都晕了，没法搭上话呀！”见赵月不说话，张云远继续说：“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讲了那么多，这也是对她们说的话呀，而且她们都鼓掌了，说明有了反馈，进行了沟通，你应该奖励我才对！”
“好，我奖励你！”赵月举起课本向张云远慢打过来。张云远迅速伸手抓住其腕，轻轻向后一拧便把赵月的手背到身后。“小鬼，跟我动手，你还差点儿。”
“书呆，又欺负我老乡，你不想混了吧！”听到有人大喊，张云远松开手转身回头看是李催。“我这是正当防卫，刚才你没看见她打我吗？”
“哪有拧着人家胳膊防卫的，还有脸说呢！”李催撇着嘴斜着眼说。
“老乡，你去干嘛？”赵月问李催。“闲着没事，去上会儿网。你们呢？”
“我们去图书馆。”赵月回答。
“那好，我走了。书呆要是再施家庭暴力，你就告我，我帮你收拾他！”说完李催远去了。
“阿呸！谁施家庭暴力了，这是栽脏，这叫污蔑！”张云远对着李催的背影“手舞足蹈”地喊叫着。看着他那装出忿忿不平的滑稽之态赵月忍不住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