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良?”
“母亲。”
我竟走了神,赶忙应上,余光瞟到同样低着头的妹妹,轻叹一口气,心里沉沉的,像压着个称。
“你一向稳重,原来也会失神发呆啊。”母亲用她玉手中的金丝牡丹团扇轻轻敲了我的发髻,回手时刮到了琉璃步摇,脆脆的响声有些扰了氛围。
与寻常自个儿的性子一样,我抿嘴笑了笑,以示回应。
“从容。”
“母亲,女儿在。”妹妹也倾了身子,那经她手绣着梨花的帕子也被她揪紧了。
这是个令我二人紧张的时刻,太后与母亲应许过,可保我二人其中一个进宫。我或许想去贪恋宫中荣华富贵,而从容妹妹更想。
“纯良性子温柔顺和,姿色清丽,从容活泼知趣,姿色更佳。皇宫毕竟非人人可去之地,纯良,你不会生气吧?”
这话语意明确,我身子僵了僵,还是如平常一样温顺的点了点头,
“女儿明白,希望妹妹可以荣获盛宠。”
看来是输在了长相上面,我抚了抚面庞,终是与从容差了一些。
未过几日的清晨,我被丫鬟早归从床上唤醒,
“大小姐,快醒醒,圣旨到了。”
我哪里还敢继续会周公,着上一件藕粉半臂坦领和鹅黄的襦裙便匆匆出了门。
从容已站在厅中等待,她应是起了早,面颊上细细上了粉,双颊涂了胭脂,眉黛口脂也是一应俱全了,青丝梳为少女双重髻,楚楚动人又端庄沉静,戴的是白玉簪子,白珍珠首饰,着水粉交领广袖衫与玉白百褶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出水芙蓉。
宣旨太监似乎是皇上身旁的福禄海,我几年前在太后的寿宴上有幸瞟过一眼。他穿的雍容华贵,虽然是太监服,我却认识那料子是“寸锦寸金”的云锦,细想这等料子便是父亲也极少得。他手上挂着珍珠翡翠链子,水色极佳,我攥着与我而言难得的素锦布料有些沉郁。从容见到如此景象,拿在手里的银袋被她重新挂回腰间,本想开口寒暄的话语也如鲠在喉。
福禄海哪里会在意我们这些穷酸闺女想些什么,甚是傲得抬起头来,用他纤细的嗓子喊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从容与我噤若寒蝉,屏气凝神。
“开封少尹之女沈从容,温婉贤淑,深受太后爱戴,朕更是初见后念念不忘,故特赐免选入宫,封为才人,赐封号常,寓意常伴朕、常得福、常淑慎,钦此。”
“臣女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容接过谕旨,在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笑容已然藏不住了,连忙对着公公道谢。
我家族在朝堂上人微言轻,父亲仅为从六品官员,母亲家族也只是没有官职的从商人家。若不是父亲与当今太后娘娘可以扯上点表了又表的亲戚关系,又何能让小家族的女儿风风光光的御赐进宫呢?若论规矩,从容该是封为国夫人的。陛下应是看在了太后的面子上,不仅晋了一位,还特赐了封号,也怪不得从容如此开心。
当天晚上,母亲唤我去她房中,我有些疑惑,如今妹妹正是家中的红人儿,怎么如今却唤了我去。
待我到了房中,闻见了酥木香的味道––母亲一向是不舍得点此香的,看来是真的欣喜了。
母亲雍容闲雅地坐在硬木嵌螺钿三屏双人椅上,招招手,示意我过去。我便走去,母亲拉起我的手放在她腿上抚摸,又垂怜似的抚了抚我的鬓角。
“纯良,休怪母亲,你知晓的,从容只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虽说长相还不错,可这性子是稳不下来的,母亲本想让你入宫,但太后娘娘那一边,是觉得从容不错的。”
我垂了眼睛,轻声应和,示意理解。
见我态度依旧温和,母亲这才放下心来,笑着与我讲,
“母亲自是为你寻了好亲事,大商贾刘家,家缠万贯,富可敌国。可谓是三钱之府,日食万钱。虽说家中没有官名,好在无暴戾恣睢的作风,而那些纨绔子弟不过是狗尾续貂,整日骄奢淫逸倚靠着庞大的家族。刘家愿娶你为正妻。你父亲在朝中曾经帮扶过刘家,于此算是报恩了。”
我心中还是一动,富可敌国....日食万钱.....贪图荣华富贵是女子的常态,我有些动容,欲说还休的问道,
“是刘家的哪位公子呢?”
听闻此语,母亲捂帕小笑,
“我的好纯良,自是最好的。刘家门第简单,刘家老爷仅有一妻一妾。也只生有一个公子,便是嫡长子荣和公子了。还有一位嫡女和一位庶女。这位荣和公子可真谓是貌比潘安,温文尔雅,怀瑾握瑜,他今年二十有余,府中有两位通房和一位妾室,还未有子。”
我有些脸红,
“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
见我同意了,母亲满意地感慨着,
“我们家地位低微,真是不幸中的万幸,纯良嫁给了家缠万贯的商人之嫡子为正妻,从容嫁给了当今陛下为才人。近些日子已然有许多达官贵人、朝中权贵的贺喜拜访接踵而至。你大哥沈安在也在准备殿试,只要金榜题名时,便可得取功名了。咱们沈家...可算是熬出头了。”
此事未过多久,荣和公子便上门拜访了,父亲早朝未归,母亲谴人为我准备了一套水粉色的新衣,用着金丝银线秀着大气的杜鹃花,我都少见如此的布料,穿着倒衬得我似乎是大家小姐了。
我细细上了粉,用眉黛勾勒细长的眉形,又涂上胭脂,戴的是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银簪。待我款步出了门,我看到母亲眼中的几丝赞许,才沉下了心。荣和公子身着金丝滚边竹叶暗纹飞鱼服,八宝琉璃璎珞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真真是貌比潘安,后面跟着几个小厮,且不说有多气派富贵了。
“这便是沈家大小姐吧,真是清丽可人,真有几分沈夫人的倾国神韵。”
荣和公子这话似乎是甜糖蜜罐子,把母亲诱笑的颤起来,我有些许黯然,更像母亲的....应该是从容吧。
正思索着,便传来了一声娇呼,
“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