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六日,晴空万里,镇威镖局门前热闹非凡。十几辆双马镖车一字排开列在门前的青石街上,镖车的车厢各自装着黑色的大木箱,木箱都被闪闪发光的铆钉钉住。
所有的镖车全都刷上了崭新的朱红色油漆,车上两侧分别插着镖旗,一面镖旗上写着“镇威”,另一面上写着“朱”,两面镖旗皆是金色红面的狗牙旗,几十面旗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分外夺目。
朱云山带着一众镖师来在镖局大门,吴千策命人取来供桌和各色的酒菜摆置车队的前面,焚香祷祝一番,朱云山率众人齐齐跪倒,暗暗的祈祷上天保佑运镖顺利。
待吴千策祷祝完毕,朱云山接过小厮递过来的马鞭,翻身便上了他的枣红色高头大马,众位镖师也纷纷骑到自己的马背上,驱马列到镖车的两侧。
朱云山回头看向自己的车队,见众位镖师精神抖擞,马匹也是威武雄壮,镖旗迎风招展,心中不由得豪气顿生。
为了此次的这趟镖,朱云山和吴千策可谓费尽心力,近一个月以来不停的商计一路上的各项大小事情,竭力的做到凡事有所准备。
自从接下孟敬元的这趟镖之后,朱云山推掉了所有的生意,镖师护镖归来后便留在沧州,只为了今日的这一趟。
朱云山感慨了一会儿,吴千策来至近前,问道:“总镖头,是否动身?”朱云山点了点头,吴千策和众镖师齐声发喊:“请旗!”
只听得镖局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位虬髯的汉子骑着一匹青色骏马在门中疾驰而出,双手高举着一面大纛旗。
那旗杆足高一丈余,旗子上“镇威镖局”金色四面大字熠熠泛光,那旗手骑得快,旗子在空中猎猎作响。
来至朱云山身后,旗手高声叫道:“总镖头,妥当了!”
朱云山马鞭在空中猛地一挥,喝到:“出发!”众镖师齐声应和,一时间整个街都回荡着雄壮的声响。
街上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同在一条街上的大小商铺,连老板并伙计们都出来瞧,镇威镖局几十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声势浩大的阵仗。
众人纷纷议论道:“朱云山亲自押镖,看来这趟他要发大财啦!”旁边有人附和:“是啊是啊,瞧,大旗都祭出来了,看来此行非同往日啊。”
朱云山催动着胯下肥膘马前行,车队也跟着动了起来,车轮压得青石路面轰隆隆作响,整个街上门窗都跟着抖动。
镖师们端坐在马背上目不斜视,挺胸凸肚,手中斜抱着大刀,威风凛凛的跟在车队的两旁,趟子手也高昂着头骑马而行。
一个小伙计满眼艳羡的看着车队,不由的赞叹道:“真威风啊,啥时候俺也能这样。”
他身旁的老板拿着烟袋锅重重的敲了一下小伙计的脑壳,笑骂道:“呸,你这小身板还想的挺美,那都是刀口上讨饭的生计,你呀还是老老实实的给我做活吧。”
众人出得沧州城,吴千策看了看迎风招展的大纛旗,向朱云山低声说道:“总镖头,这旗......”
朱云山心下领会,招呼旗手:“下半旗。”
那旗手听得朱云山这话,利落的将旗子在空中摇了几下,随之降到一半。旗子下到一半即是仁义镖。
仁义镖便是表明自己走镖不求与人争高下,只求个和和气气,但镖局的字号仍是示与沿途众强人,希望自己的威名能够震慑一些心怀不轨的贼人。
一路无话,第二日朱云山已来至沧州边界,再往前便是齐州府的地界了。
这时天空中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雨丝,吴千策大声道:“下雨即是天降财,好兆头!”
其实走镖的人都知道,镖师最不想遇到的便是雨天,一下雨整个人都湿漉漉的,而且赶路的速度也会降慢,路上的凶险也会多上几分,但众人都图个好彩头,纷纷应和道“好兆头!”。
果不其然,这雨不紧不慢的下了半日,官道也变得泥泞不堪,众人都被雨水淋透了。
朱云山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雾蒙蒙的,他的心情不禁变得有些低落,但他仍是不停的吆喝着给大家伙儿大气,让众人都打起精神。
众镖师都是走镖的老手,自然知道此时最不能掉以轻心,纷纷互相提醒着前进。
就在朱云山不停的催促众人前行的时候,车队的后半段停了下来。朱云山心中咯噔一下,忙调转马头回去查看,见是一辆镖车的车轮裂开了,整个车歪倒在一旁。
这时吴千策也来到了跟前,两人都知道,行未路半便折损车辆,对于走镖来说非常不吉利。再去看走在最前面的纛旗,旗子被雨水打湿,也是蔫头耷脑的。
朱云山的心中一沉,周围的镖师虽说扔各自守在镖车旁,警觉的看着四周,但明显的能感觉到气氛有些压抑。
朱云山当即招呼趟子手取出纸钱和香,又在车上拿出一些瓜果点心。走到道路的中央,摆上瓜果将纸钱和香点燃,朝着四周团团作揖道:“小人为生计四海为家,路过宝地,请各路神仙高抬贵手!”
随后,朱云山下令将镖车上的箱子搬到其他的车上,又命人将这车上的镖旗取下,将车舍到路边的沟内,意思是将所有的晦气留在这里。
待一切收拾完毕后,一行人再次上路。
又行了三日,已进入了齐州境内,天色将黑时来到一家客栈,这家客栈的掌柜对于镇威镖局的众镖师来说算是老相识了,平日里走镖多次曾在此过夜,所以纷纷的放慢了脚步看着朱云山。
朱云山与吴千策商计一番后,决定在此处过夜休息。众镖师便忙着将马匹解套卸鞍交于店里的伙计牵至后院喂草,又将写着“镇威镖局”的灯笼挂在了每辆镖车上,随后又将值更守夜的人员分配好。
一切安排好后,已是戌时了。众人这才入店进食,所有人都没有饮酒,这也是这一行当的规矩,不论酒量大小,只要是押镖皆不得饮酒,以免误事。
饭后,朱云山命人将吴千策请到自己的房间。吴千策一进门便见朱云山面色有些阴晴不定,开口问道:“总镖头,有何事为难?”
朱云山用手轻轻的揉着自己的脑门:“我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吴千策劝道:“既来之,则安之,镖局内的好手都在,还能出什么岔子。何况我们押送的物事还没有送到,你先好好的歇息一夜吧。”
朱云山道:“我倒希望孟敬元不来,哪怕空跑这一趟,我心里也更踏实一些。”
吴千策没有答话,他们都知道这事绝不可能,没有人会拿着三千两银子跑到沧州,只为让镇威镖局白白跑到济州。
一时间二人均沉默下来。
这时听得大门外有四五人纵马来到客栈的院门外,朱云山起身来到窗前,将窗子打开向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