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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童年 3

我很快就忽略了这件事,我童年时的脑子里容不下太多事情,尽管岁月剥夺了我所有的幸福时光,但我的生活依旧在不幸和痛苦之间徘徊。

小天可以说是我童年里最为讨厌的人了,他看起来比我大了五六岁,故而拥有强壮的身躯和满肚子的坏心眼,他总是刻意的挑拨我与其他人的关系,或者大行其道的排挤我,可若是我俩公平决斗的话,我恐怕只有哀声投降的份,因为这绝对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我并不想挨揍,而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和他来一场较量,除非是在他某天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之后。

我的童年没有玩伴,我努力试图融入这个圈子里,有时喜欢夹杂在人群里跟着乐,可是小天总会认为我破坏了气氛,领着一众孩子转往别处。我一直都对他的怨恨难消,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稻场上又聚集了一批孩子,小天却一反常态的主动对我招招手,我跑过来,才明白他们需要我陪他们做游戏。

我并未意识到这是一个阴谋,甚至于欣然接受。

稻场上有一个早已被废弃没有了碾盘的石碾,而这个游戏也慢慢的被孕育而生。游戏的规则很简单,就是在规定时间后还站在石碾上的人即为胜者,就如同电影里的混战打擂台一样,但是没有那么粗暴,因为我们在实践中都是把人轻轻的推下去,然后不久之后又被别人推下去,就这样循环往复,现在看起来虽然幼稚,但对于当时而言却又乐趣无穷。

我们你来我往的推搡了好一会儿,再到有人大声喊停止,我环顾四周,石碾上竟然只剩下我一个人,其他人都在石碾旁懊恼的站着。尽管胜利者并没有什么奖励,可我还是高举着双手欢呼不已,我喜出望外,因为我赢了,我是最后的胜者。

我如是想着,却被人用力推了一下后背,我猝不及防的摔下了石碾,然后狼狈的滚了一圈在一片荒草中停住。

在一群孩子的哄笑中,我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我的左腿冰凉没了知觉,但很快,锥心的痛感便传遍了全身,我下意识的低头去看,我的膝盖竟然被割下了一大块肉,裸露出膝关节的白骨,一块烂肉连在膝盖上,阴森恐怖,血从伤口处顺着小腿流了一地。

而他们见状早已经一哄而散,站在远处打量着我,像是在看一个在舞台上受了伤的小丑,令人畏惧而又可笑的样子。

我不知道他们为何要这么做,一时就呆在那里,从未这般胆战心惊过,我的腿怎么了?我该要怎么办?我会不会就这样死掉?

我顿时大哭出声来,下意识促使我一瘸一拐的往回走,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血淋淋的伤口让我不由自主的哀嚎流泪。沿途有好几个人走过,但他们都只是冷眼看着,离我远远的,顶多露出一副可怜的表情,然后就任由我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我的大姑听到了我的嘶嚎,他们接二连三跑过来,拿出一条毛巾捂住我的伤口,白色的毛巾很快就染成了红色,我被抱着来到村口的一家诊所,然后平放在一条长椅上准备手术。

主刀的是一位平日里在诊所开感冒药的大叔,他的医术我早已领教过。

我若是发高烧,他会给我开感冒药;我要是流鼻涕,他也给我开感冒药;我要是肚子疼,他同样要给我开感冒药。他的感冒药就像是太上老君的仙丹那般奇妙。

他们把我放在长椅上,用力按住我的身体四肢来防止我挣扎。用酒精和纱布清洗我膝盖的伤口,由于我摔伤的地方堆满了散沙,那些沙子全部粘连在我的血肉与骨头上,沾了酒精的纱布刚触碰到伤口,我便感受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那痛感锥心刺骨,随之传遍全身。

我因此嚎啕大哭,哭声吸引了许多人来看,他们或远或近的站着,好像是围观一头珍奇家兽,时不时的品头论足着。

等清洗完伤口,我的哭音早已经嘶哑,哀嚎声也有气无力,这时我大姑示意我躺下不要去看,我吃力的抬起头,蹦出一句,“好疼。”

她宽慰我说,“很快就好了。”

但我还是坐了起来,因为我想要看着,我的腿开始颤抖了,只觉得痛不欲生。

“乖孩子,你现在要坚持一下,只要把伤口缝好,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我的大姑流着眼泪,“因为这里没有麻醉药,所以你要咬牙忍一忍。”

她的宽慰毫无作用,甚至加深了我的恐惧,我不知麻醉药是什么,那好像可以减轻痛感。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感冒药大叔先用刀片割去了我伤口上的烂肉,把针嵌入了我的皮肉,然后把伤口两边的肉,一点点缝合到一起,疼痛感从膝盖传遍全身,我疼的五官仿佛了错了位,全身不停的颤抖,手掌也握成一团,指甲随之嵌入了掌心。

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和嘶嚎的声音更大了,他们只好用尽了力气来按住我,生怕我挣裂了伤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简单的手术终于结束了,感冒药大叔涂抹一层药膏在纱布上,然后缠在我的膝盖上。

我被抬回家,沿途的许多人都看着我,用一种很悲哀的眼神,此时的天空依旧晴朗,午后阳光洒在我身上,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我闭上了双眼,只觉得自己像是个被遗弃了的孩子。

在养伤期间,我会想起爸爸妈妈,透过并不宽敞的窗口,看向远处的天空,几只鸟儿在天边翱翔。我的记忆就这么回到了小时候,和爸爸一起放风筝的片段,

那个风筝是老鹰形状,至少有两米长,一只翅膀都有两个我那么大,老鹰的双眼犹如吓人的漩涡,逼真凌厉让人心有余悸。

我拽着线绳来到稻田,风筝在爸爸的手上顺风飞上了天,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弱小。我手上拽着的像是一只真正的老鹰,只要我松开手它就能翱翔在天际。

我使劲拉扯着它,可是却越飘越远,甚至带着我向前踱去,我脚用力的蹬着地,可还是拽不动它,风愈加的大了,这支老鹰似乎要把我拽上天,可是我绝不能松手,这是我的风筝!

我紧闭双眼用尽全身的力气拖着,却忽然感到轻松起来,我张开眼一看,天空的只剩下一个小点。我的风筝呢?然后我听到有人喊,喂,你的线断了!

我仰着头,看到老鹰在天空中演变成一个小点儿,随后就消失不见了,无助的孩子站在稻田间默然流泪,我失去了我的风筝,而现在,我连家人也都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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