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的鸟儿在窗外歌唱,察觉到有人靠近,便飞快地离开枝头,抖落了挂在叶尖一整夜的露珠。
珠儿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看着透过床帐照射进来的光亮,蹙起眉想要起身。
“嘶~”珠儿轻呼一声,酸软无力的腰肢提醒着她昨晚发生了什么。
似想起什么,她急忙向身旁的位置看去,才发现那人似是早已离开了,珠儿将被褥拉到头顶,盖住自己如同火烧的脸颊。
大清早送萧衍出门的徐总管脸上满是笑意,三六亦跟在后面狗腿的笑,萧衍倒是一派淡然,只走路自带春风。
好一段儿时间,直到珠儿感觉到被子里的闷热,才重新将头探了出来,呼吸着清爽的空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吱呀——”
是轻轻的推门声,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后,外间传来小梅和杏雨低低地交谈声。
珠儿感觉自己像是换了一副崭新的五官一般,她似乎从没对外面的动静听得如此细致过。
不能再躺下去了!
虽然她稍一活动双腿便感觉大腿根部火辣辣地疼,但她早已习惯了早起,赖床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感觉到有些头疼了。
“小梅!”轻轻地唤了一声,珠儿用手臂撑在床上,慢慢地坐起了身子。
正在和杏雨窃窃私语的小梅一听到珠儿叫她,便跳起来走进内室,掀起床帐惊喜地道:“你醒了!”
珠儿装作平常的样子,向明亮地窗口望了望,问她:“什么时辰了?”
小梅的目光在珠儿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在她比平常更加饱满鲜艳的红唇上停留一瞬,才回道:“刚过辰时(差不多九点),你要起床吗?”
珠儿察觉到她打量自己的目光,差点儿绷不住表情。
恰巧杏雨跟了进来,珠儿便朝她点点头。
杏雨的眼睛里满是喜意,“姨娘,您醒了?”见珠儿要起床,便从衣架上拿来准备好的衣服。
珠儿在她们的帮助下慢慢地穿好衣物,却在下床的时候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小梅忙扶了她一把,边扶还边朝珠儿调皮地笑,惹得珠儿的脸更红了。
朝堂之上,太尉盛乡站在唐敬和身后,紧盯着站在右侧武官之首的萧衍。
自新帝登基以后,刚刚经历过战乱的大燕朝国库空虚,盛乡上奏提议增加赋税,充盈国库,被萧衍当廷驳回。
之后,太傅唐敬和认为朝中人才匮乏,提出使用外戚子弟暂时填补空缺的建议,再次被萧衍驳回。
……
两个月前,太子良娣谢氏的弟弟谢昭向圣上呈上论国策一封,圣上看后龙心大悦,因唐太傅偶然提到朝中给事中一职尚缺人手,圣上一番思索过后,便下旨将给事中一职赐给了谢昭。
谢氏一族感恩戴德,特地在相国寺为圣上募捐,以圣上名义为佛陀镀金身,诵经文,另写百米表文以示皇恩浩荡,朝中莫不称道圣上英明。
却在谢昭领旨上任的第二日,萧衍手下呈上数本奏折,俱是状告谢昭德行败坏,欺压百姓的罪状。
可怜谢昭还未来得及“为国分忧”,便被萧衍拉进了大狱,那大狱岂是谢昭这般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呆的地儿,不过半月便命丧黄泉尔。
谢昭何人也?
太子府最得宠的良娣谢氏之弟,亦是当朝太傅唐敬和的外甥。
几次三番下来,惹得以太傅为首的文官对萧衍嚣张的举止极为不满,朝中文武两方一时之间势同水火。
不少文官私底下暗骂萧衍就是个臭烘烘的搅屎棍,什么事都要插一脚,他一介莽夫管的哪门子的闲事儿。
说句大不敬的话,他都能做得皇帝的主儿了!
圣上都没置一词,他又算得了哪根葱?
太尉盛乡记恨萧衍的原因远不只此,他被萧衍私底下收押查封了数个大型赌场,几乎斩断了他一半的财路来源。
那可都是他的身家性命所在啊!
故而今日盛乡见到萧衍一副满面春风的模样,便恨的牙痒痒,恨不得那两道目光变成淬了剧毒的钢针钉入萧衍的体内。
位于右首的萧衍着一身武将玄色朝服,身姿挺拔地站立,微垂着眼睑听那些文臣絮絮叨叨。
出于多年行军练就的敏锐感官,他若有所觉地朝左手边第三位的位置看去,一双利目在盛乡油腻肥胖的圆脸上转了一圈。
盛乡冷不防地对上萧衍那双犀利狭长的眼睛,急忙回避缩头,隐约可以辨认出是下巴的地方顿时多了几层肥肉。
萧衍瞄一眼,嫌恶地回过头去。
盛乡偷偷地抹着冷汗,心里却更恨他了!
惠武帝慕容懿神游天外般听了听各位朝臣的奏言,透过眼前的玉制旒珠向廷外天空中的太阳看了一眼,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咳了一声道:“众位爱卿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吧!”
了解慕容懿习性的下臣们顿时闭了嘴,颔首低眉地站在原地等总管太监喊退朝。
突然,静谧的大殿上一道清亮的嗓音响起,“臣有一事启奏!”
唐太傅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低垂的眼皮跳了一跳,以他为首的文官俱都带着防备的眼神向萧衍看去。
魏旭晖站在朝臣后方,他着一身青色朝服,面容愈发清隽,只是嘴角勾起略带嘲讽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慕容懿看着走到殿前的萧衍,掩下眼底的暗沉,飞快地换上一张笑脸,“萧爱卿有何事启奏啊?”
萧衍双手交握与肩平齐,姿态恭敬,语气不卑不亢地道:“中元节将至,几日前家中来信,臣之祖母年岁老迈,平日活动多有不便,想令臣归家一趟,前去为祖父扫墓祭祖。”
“且臣亦多年未曾归家,虽为能在朝中为国尽力倍感荣幸,但亦为不能在祖母膝下尽孝感到惭愧。”
“故而,臣想借中元祭祖的机会归家探望一番,特请陛下恩准!”
左侧的文臣们一听,原来是这事儿!
俱都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有几个甚至为萧衍说起好话来,说什么萧大将军多年为国敬忠效力,着实辛苦了,也是时候回家歇歇假休息休息了。
直说的好像萧衍已经老迈无力,应该趁早退休回家呆着了。
唐敬和眼波流动,心里暗骂这群蠢货,却也没有出言阻止。
慕容懿也颇为扫兴,觉得萧衍小事大作,害得自己以为他又要搞什么事情了。
“萧爱卿能有这份儿孝心,朕岂能不予成全?”慕容懿淡淡道,“念及蜀地距京山高路远,朕便批爱卿一个月时间归家探望如何?”
萧衍眼神一动,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大礼,“谢主隆恩!”
走出宫门后,太尉盛乡滚动着自己肥胖的身子急急地上了唐太傅的马车。
魏旭尧见此,便语带揶揄地对魏旭晖道:“盛太尉怎么如此着急啊?竟是一刻也等不及了吗?”眼神里尽是戏谑。
魏旭晖难得地没训斥他没规矩,嘴角亦挂着一抹淡笑,“大概唐太傅车中备着上好的菊花茶吧!”
说完后便朝萧衍走去,“无迁,一起?”
魏旭尧看着那道潇洒的青色背影,一脸的凌乱,这……这还是他那个每天把说教挂在嘴边的亲哥哥吗?
盛乡缩在唐敬和的马车一角上,蜷起两条大象腿,急急地开口:“前几日太傅予我的那封信可是真的?”
唐敬和从容优雅地从车内的小几上拿起茶杯倒了杯茶,抬眼看着盛乡点头道:“自是真的!”一派儒雅之风。
盛乡结结巴巴道:“那……那他怎么……”
唐敬和悠悠地品茶,“北戎即将向我朝挥兵宣战,堂堂的骠骑大将军为何回乡祭祖?”
盛乡擦着冷汗点头,前几日唐敬和给他看的书信让他惊惧非常。
北戎要打仗了?!
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接到?!
且今日萧衍提出中元节回乡祭祖,那岂不是萧衍也没收到北戎南下的风声?
想到这里,盛乡愈加小心谨慎地关注唐敬和的一举一动。
唐敬和对盛乡在想什么一点都不感兴趣,他把玩着手上的茶杯,观赏着上面的青花图案。
半晌,才冷冷开口:“他没有接到消息最好!就是接到了消息,打着其他的算盘回乡祭祖,我也不会阻止他!”
盛乡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为何?”
唐敬和抬眼看他,眼神冷厉,“一个月的时间!你说我们能做点什么呢?”
进入将军府后,魏旭尧不满地开口:“萧大哥,你要回乡祭祖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呢?”
魏旭晖瞥他一眼,“大将军做事,什么时候需要提前向你报备了?”
魏旭尧语气一顿,知道魏旭晖这是在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可他心里就是难过,他是真的把萧大哥当成与自己的亲哥哥一般的对待了!结果萧大哥要回家的事也不告诉他!
萧衍语气仍是淡淡地,“前几日刚收到家里的来信,我也正在犹豫,你们也知道,与北戎的战事已经迫在眉睫了!”
魏旭尧浓眉一皱,仍然不能理解,“那萧大哥你为什么还要回乡呢?”
萧衍微叹口气,“自新帝登基以来,我已经整整三年未曾回家看望祖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