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燕京城,萧衍便命令将挂起的幡旗摘了下来,低调行事,以防扰民。
但这么多的车马还是引起县里的民众纷纷驻足,萧衍目不斜视地坐在马头,不在意周围人对他的打量,倒是那些百姓看他仪表堂堂不苟言笑的模样,愈发好奇地向他看来。
叶云一身黑色便衣,和一群常服打扮的近身侍卫混在一起,低调地跟在萧衍身后,不动声色地注意周围人群的动静。
走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一众人马缓缓地在驿馆门前停下,门口值班的驿吏见到这阵势急忙迎了上来,三六上前交涉了一番,那人立马跟着三六点头哈腰地来到萧衍面前。
“驿楼里可还有空余的地方歇息?”萧衍随口一问。
这问题刚才三六已经问过了,那驿吏还是恭敬地回道:“有的大人,小的先迎大人进站暂时歇歇,让驿丁们到驿楼里收拾一番,等收拾齐整了再迎大人入住。”
萧衍微微点头,向后面的马车看了一眼,三六看见后急忙去喊珠儿她们下车。
这驿站设的地点应该在小县的边缘地带,门前大街上走动的人并不多,只稀稀拉拉几个挑货担的,还有几家酒馆和茶馆。
珠儿随意看了几眼,向站在前面的萧衍见了一礼,“将军!”
萧衍看她一眼,“一路辛苦了!”珠儿微微颔首。
几个人便跟随前面引路的人进了驿站,徐良待在后边指挥着底下人让驿丁们帮着将马匹和车上的东西安放起来。
进入驿站后,珠儿一路上看的惊奇,这站内有花园有凉亭,还有几层高的楼房,来到歇息的地方坐下来,竟像进入了别人家待客的厅堂内。
驿站的驿长接到消息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向萧衍行礼道:“大人一路辛苦了,小的有失远迎啊!”
萧衍态度平淡,只淡声道:“无妨!我只是路过,在此暂歇一晚!”
驿长赶忙让底下人上茶,又问萧衍:“可需要小的将知县请来?”
“不必!”萧衍坐在上首,淡淡摆手道。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珠儿坐在下方,时而看看坐在上面一脸冷淡的萧衍,时而和小梅杏雨讲几句话。三六在一旁呆的无聊,便也凑了上来。
珠儿看着厅外开的正鲜艳地花朵,不掩惊奇地道:“没想到驿站里就像个小庭院似的!”
三六笑道:“是小了点,可能这里比较偏,又是个小地方,平时来往的人不多,驿站便没修那么大。”
“哦?”珠儿好奇地问,“那大驿站是什么模样?”
三六这才想到女眷们平时出门少,可能没到过这等地方,就是碰上了也没机会到里面走动。
他想起以前跟着萧衍到过的驿站,便道:“格局倒是都差不多,就是里面整修的不一样,比如那花园打理的格外别致,或是驿楼比较高,有的驿站里还有酒馆之类的。”
想了想,三六又道:“听闻号称‘天下第一驿’的褒城驿,站内设有回廊轩榭,有池沼,沼上有舟,有观赏的游鱼,还养有飞鹤,周围还种着果园,美妙异常!”
说着他脸上露出向往之色,最后都化为遗憾的一叹,“可惜小的一直没机会去看一看!”
珠儿听得更加惊奇,想象一番那褒城驿的景象,不禁也生出几分前去一看的心思。
小梅和杏雨听完后,也艳羡地道:“真那么好看?那褒城驿在什么地方啊?”
三六道:“在梁州褒城县附近,梁州属于汉中,汉中又在西北方向,将军肯定去过的,将军原来与北戎打战的时候要到西北去,会路过那个地方。”
小梅和杏雨听都没听过这些地方,看三六讲的头头是道,便夸他:“你懂得真多!”
三六羞涩一笑,随即又道:“我最最佩服的人就是将军了,这些也都是我跟着将军才学到的。”
珠儿朝正在喝茶的萧衍看去,脑中回想着三六的话,下意识地问道:“打战?”
三六现在起了话头,便将他从别人口中得知的,有关萧衍战场上的事情讲给珠儿听,只把珠儿连同小梅几个听得入神,到了紧张激烈的地方都抑不住地低低惊呼。
那驿长听到动静好奇地朝珠儿看了几眼,暗暗猜度这莫不是大人的女眷,倒是一副白白净净的有福之相。
徐良安排好东西后走了进来,向萧衍行了一礼,萧衍对他语气带了几分温和,“辛苦了!”
徐良连连摆手,转身后却看到三六那张嘴正嘚啵嘚啵地说的起劲,他看着就来气,想上前给他几个爆栗。
我在下面劳心劳力的办事儿,你在这里侃大山?
下相县的知县得到消息还是赶了过来,只不过那时驿站里的驿丁已经收拾好了房间,珠儿几个坐了赶路也累了,简单地用了一些晚餐,便去房间休息了。
第二日,又是大清早地一队人马便上了路,珠儿休息了一晚,精神恢复了一些,小梅和杏雨也活泼了起来。
那下相县的知县居然一大早地起来送萧衍,珠儿好奇地朝那个大腹便便肤色黝黑的知县看了几眼。
没想到出了下相县,途径摩天岭的时候,萧衍一行人却突遭凶险。
汉中与蜀地的边境交界处有一处大的山脉,名曰大巴山,地形复杂,植被繁密,历来便被巴人占山自治,不服朝廷管制。
不过幸运地是巴人并不暴乱,守着自己的民族在山中生活,只是不想让朝廷与外面的世界插足而已。
因此,朝廷对待巴人还算挺客气的。
但蜀地与汉中一些贼寇却看上了巴山有利的地形条件,常常在巴山寻一处山头占山为王,干些过路劫掠的勾当,官府的人攻不上山,也拿他们没办法。
摩天岭乃是大巴山的主峰,因其高耸入云的山峰而得名,悬崖峭壁环绕,唯一条山径通道,曾是前朝的军事战略要地。
萧衍经常带兵打仗,也对摩天岭非常重视,进入摩天岭后,他便坐在马头观察这里的地形。
当然,他是在蜀地长大的,对这里并不陌生,走在艰难地山道上,他甚至产生了一种终于快到家的感受。
珠儿等一群女儿家是不能体会这些感受的,杏雨已经不敢向外面张望了,紧紧地抓住马车边沿稳住身子。
她们都是在燕京城里长大的,哪里见过这些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刚开始进山的时候确实看的新奇,看随着车队的行走,马车的摇晃,尤其是被那些山峰包围起来后,便觉得有些压抑。
看到那些繁茂的树林也觉得有些神秘的恐怖,老是忍不住想象那些草丛后面,密林深处都藏着些什么。
马车碾过凸出地表的石块,颠簸地车上的人一个摇晃。小梅皱着鼻子发愁,“这条道什么时候能走到头啊?”
珠儿也有些难受,虽然她对这些高山峻岭挺感兴趣的,但被马车一颠簸屁股便一起一落地,还毫无心理准备,只觉得要被颠散架了。
“咱们还不如下地自己走呢!”又是一个颠簸,小梅继续发牢骚。
珠儿安抚道:“下地走你的脚肯定受不住,再忍一忍!”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呼喝:“将军!”
马车也突然停了下来,外面一阵马儿踢踏的声音,珠儿急忙掀起车帘向萧衍的方向看去。
叶云抽出一把大刀挡在萧衍身前,萧衍手上亦拿了一把长剑,只是剑未出鞘,距离萧衍的马儿不远处,一只箭矢斜插入地,应该是萧衍刚刚挡了一下。
珠儿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看到三六在不远处,便喊他:“三六!”
三六听到后转过头来,脸上没了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模样,神色难得的严峻,看到珠儿没像往常一样凑上来,只示意她待在马车上。
珠儿慢慢地放下车帘,小梅和杏雨俱都紧张地问:“姨娘,外面出什么事了?”
珠儿摇摇头,轻皱着眉头,“不知道!”
叶云朝前面茂密的森林喊道:“何人在此?”
无人应答他,一切都静悄悄的。
长时间的静默后,萧衍手底下的有些人忍不住躁动起来,小声交耳了几句,立马被叶云瞪了回去。
萧衍冷冷地盯着前方,绿油油的一片,根本看不出里面藏着些什么。
突然,他冷哼一声,“备箭!”
叶云亲自递给萧衍一副弓箭,萧衍肃着一张脸,搭箭扣弦一气呵成,一双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目光冷硬且坚定不移地看向前方。
一箭射出,前方传来一声惊呼声,虽然低微,但在他们这些常年练武的人耳中却清晰无比。
叶云等人都朝萧衍钦佩地看了一眼。
“尔等鼠辈,还不快快现身!”叶云喊道。
刚才萧衍的一番举动,三六自然看在眼里,叶云这一声喊,让他气血翻腾起来,心里嘀咕道:看你还装神弄鬼!
果然,那树林深处传来一道粗狂的声音:“堂堂的骠骑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萧衍和叶云听得俱是眉头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