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主任的心脏剧烈的抖动起来了，他几乎一阵眩晕，排查了这么多天的故障，都是总体部的刘主任和液发部的陈主任在争吵、在辩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板子会打到他头上来，他语塞、迟疑，他支支吾吾的说道：“没。。。没有，从来没有做过这方面的计算，我们只做振动结构破坏性的计算。。。”
江伟冷静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正要发问，这个异常为什么不上报，他们部门没人会评判这个异常对飞行的影响，但是公司还有总体部、还有总工程师，他们难道不会评判吗？
一个意外事件的发生，打断了他正要发问的思路。
一个青年男子突然闯了进来，他突然推开了会议室的门，他直愣愣的往会议室里走了几步，然后似乎惊魂未定的站定。
他嚷嚷道：“我要见江总，我有重要问题汇报。。。”
大家的目光都被这个不速之客所吸引，江伟正要发问他是谁、要见自己干什么，张志飞先发问了。
他有些不太高兴的说道：“小周，怎么回事？你要找江总汇报什么问题？你没看到江总正在忙吗？你这急匆匆的贸然闯入，成什么样子？你平时工作时可不是这般毛躁。”
与张志飞的小有不悦相比，那位负责箭体振动试验的赵主任似乎火气更大，刚才还被领导质问得结结巴巴的他，很不高兴的说道：“周正飞，你找江总能有什么事情？快回去，这儿还轮不到你说话。”
江伟挥了挥手，他拦住了赵主任，他沉声问道：“周工，你是振动塔试验台部门的吗？你要向我反映什么问题？”
那位周正飞似乎情绪很激动，也或者很紧张，他喘着粗气，他说道：“江总，这次飞行振动试验检查出了问题，箭体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低频振动，可是大家都解释不清这个振动的来源，也判断不清这个振动对飞行的影响，都是凭感觉觉得振幅很小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问题就这样放行了，我说会对箭体的飞行速度造成影响，可是没人信，你在我就直接找你来了，你肯定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他们赵主任正在播放的投影画面，正是试验振动频谱那个页面，他粗粗的扫了一眼，他对江伟说道：“他们果然把低频振动频谱段给删除了，他们想对你隐瞒。”
江伟对他微微一笑，这是他这工作几个小时来的第一个微笑，他说道：“投影资料里虽然没有，但是振动试验数据里有，遥测资料里有。”
那个周正飞却甚是惊讶，他说道：“江总，先不说遥测资料，那不是我该看的，我也不知道里面什么内容，单就这个振动试验报告来说，里面就有五千多个数据，你就这么一会就能看出这个低频数据的异常，那个幅度值很小的。。。”
那位赵主任早在一旁训斥开了：“小周，江总是什么人，他是什么水平，他能看不出来，要你来提醒？”
训斥完下属，赵主任又迅速转换了脸色，恭恭敬敬的对江伟说道：“江总，这次振动试验确实出了点问题，不该出现这个低频振动，但是我会同我们部门的两位副主任共同研究后认为没有问题才放行的，这位小周同事有不同意见，我们当时没有采信，就是这样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李总工和刘主任，他又补充了一句，他说道：“当时这份报告呈送给了总体部，刘主任也并没有什么意见。”
他的感觉很不好，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想拉更多的人下水了，他想，板子打在更多的人身上，他们总能给自己分担一点吧。
但是他没敢拉李总下水，那毕竟是上级，以后还得在他手下干活，他知道刘主任也将这个事情向李总汇报了的，他自己也单独向李总汇报过，但是当着江总的面，他还是不敢提。
他清楚明白得很，过了今晚，江总就走了，而李总，还得一如既往地在这儿。
江伟看了刘主任和赵主任一眼，他什么都没有说，他转而对周正飞说道：“周工，你既然觉察出了异常，那你能定量分析一下这个低频振动产生的影响吗？”
那个周正飞却面现难色，他说道：“我不会分析，我只是觉得振动试验标准值那儿这个值的阈值接近于零，这次大了一点点，我只是觉得有问题，但是我却不知道怎么分析。”
江伟向他点头说道：“你能严格的执行试验标准，这很好，你找个凳子坐下，列席旁听吧。”
说完这些，江伟又对赵主任说道：“现在能重复一下振动试验吗？厂房里还有一枚同批次的火箭，看看这枚火箭会不会出现同样的低频振动。”
赵主任答应了一声就立即起身，他准备和他身后的两位副主任带人立即去开展工作。
江伟叫住了他：“赵主任，你就别去了，让两位副主任带人去就行。”
那位已经起身的赵主任只得又讪讪的坐了回去，任由两位副主任带人工作去了。
说完这些，江伟又对周正飞说道：“这位周同事，你也去吧。”
周正飞答应了一声就立即起身，他紧追着他们部门的人就出去了。
安排完这些，江伟又对坐在长条办公桌比较靠后的一个中年男子说道：“郑主任，这次火箭的总装过程中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没有？”
听到老领导叫自己，那位郑主任的心脏砰的一下就紧张起来了，火箭振动出了问题，那么一定是总体装配中哪儿出了问题，他的心里正在发虚，但是他想破了脑袋，他也不觉得他装配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
但是，他也知道，肯定出了差错，只是不知道在哪儿罢了，他没有办法不心惊胆战。
他胆子很小，他惊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说道：“江总，装配记录卷宗将一切装配、操作内容都记录得很清楚，我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见他如此受惊吓，江伟安慰了他：“郑主任，请坐下，坐着说话就好。”
然后他简单称赞了一下：“你能严格执行总装过程中的质量管控体系，这非常好。”
不过他又接着问道：“我想问你一下，这同一批次的两枚火箭装配的一致性你有把握吗？”
那位郑主任立即斩钉截铁的说道：“有把握，前一枚火箭出现了低频振动，这一枚也一定会出现低频振动。”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回答，公然承认自己的装配有质量问题，当然，他如果回答这一枚装配得没有问题，那么他的工作质量也会让人质疑，因为产品的一致性不好，这往往是更大的质量问题。
无论他怎样回答，他都有脱不开的关系，当然了，出了问题，肯定是哪儿的工作出了差错，这是毋庸置疑的。
见他如此说，江伟于是又对他安排下一步的工作：“现在外面正在做箭体振动试验，请你们部门立即赶赴振动塔，一旦试验完毕，立即将箭体拉回厂房，检查各个部件的连接情况，各条焊缝、各个紧固件都要严格检查，尤其是要检查箭体主框架的几条环形梁和竖梁连接燃料贮箱的紧固螺栓是否拧紧。”
说完这些，他自然不忘强调一下：“郑主任就不要去了，让你们部门的副主任带人去检查。”
那郑主任虽然心急，却也无可奈何，所有的正主任都被留了下来，他也一样，他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部门的两位副主任急匆匆地带人出去了。
安排完这些，江伟没有再说话，他也没有再询问陪他坐在一起的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他拿出了纸和笔，他准备计算一些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