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在聆听故事的时候,他们总会全神贯注于那些被描述的事,而不是那些被讲述者刻意忽略的细节。
就这样,梅丽珊卓的第一个故事结束了,而她的第二个故事,描述着魔法是如何在群岛中兴盛的故事在此开始了。
“这是在巫师审判的时候的故事了,教国的十字军和战争修女们像着猎犬一样地嗅着任何有关于巫师的痕迹,然后把它们拖上火刑架……”
和梅丽珊卓之前提到的一样,被追猎得几乎绝望的巫师们跳上了小舢板,去向着教国之外的世界寻找一条生路。
在那个时候,至少在教国周边的海域,海怪和深潜者还是大海的主宰者,向着任何胆敢踏入海水的人们索要着一笔笔的血税。但幸运的是,它们的好日子就快要到头了。
当那个男巫抱着桅杆,在他的小舢板上看着绕着他游动着的海怪和鱼人时,大海上吹起了北风,遥远的海平面上传来了低沉的号角。
海怪和鱼人们从水中探出了身子,用它们那难听的嗓子笑着,在海面下蛰伏的触手从中伸出,向着男巫的舢板抽了下来。
它们打算结束这场无趣的玩耍了,毕竟,又有新的猎物上门了不是吗?
但是,上门的不是猎物,而是猎手。
在滔天的巨浪之中,在低沉的号角之中,在嘶哑的船歌之中,龙来了。
船头的撞角是它们的龙牙,背上的风帆是它们的龙翼,搭在两翼的维京圆盾是它们的鳞片,从船中探出的长桨是它们的利爪,而那号角和船歌,是它们的低吼。
龙来了。
带着血光的鱼叉贯穿了海怪的触手,让它抽搐了起来,无力地擦着舢板坠入了水中。
溅起的海浪将男巫的衣服打湿了,好让他裤子上的尿渍不那么地明显。而这带着海腥味的招呼,也让他从恐惧中清醒了过来,好看清这些北方来客的身影。
在滔天巨浪之中,在那艘龙船之上,那些穿着锁子甲,戴着维京盔,带着海妖骨打磨而成的项链的男男女女们用手中血红的武器敲击着盾牌,呼喊着不知名的战吼。
而伴随着每一次的战吼,龙首处的撞角也一点点地闪耀起来了血光,然后在海怪还没有来的及下沉之前就撞上了它,狠狠地将它挑出了海面。
在这一瞬间,海面上似乎安静了下来。它没了气息,那头被挂在撞角上的海怪没了气息,那头纵横了大洋无数年的海怪没有了气息。
但在下一秒,鱼人和海怪们愤怒地嘶吼着,打算让这些挑衅自己尊严的没鳞人们用鲜血来平息它们的愤怒。
但是,维京龙船从来不落单。
海浪落了下来,将它举起的龙船顺势掷入了海怪和鱼人之间,让一只只的海怪被串在了撞角之上。
而在这时,鱼人们才想起了那个古老的传说,那个关于北方惊雷的传说。
当它们还是一群小鱼苗的时候,那个照顾着它们的塞壬女王给它们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驭龙而行的无鳞猎手们是如何屠杀她的子嗣的故事。
“记住,如果你遇到那些龙船上的没鳞人的话,那就跑吧,跑得远远的,不要回来,我不会责怪你们的。”
而现在,他们来了。
但是,那又如何呢?鱼人们掏出了锈迹斑斑的武器,潜入了海水之中,往着他们的船底游动着。而深潜者牧海人也吹响了海螺,将沉睡着的海怪唤醒。
海水开始变得浑浊,像是被烧开了一样冒着气泡,一只无比巨大的北海巨妖克拉肯从深海中浮了出来,掀起了的浪花将战场中瑟瑟发抖的男巫再次淋成了落汤鸡。
它的阴影投射在了男巫的舢板之上,也将男巫心中的希望无情地吞噬。
它太大了,光光是海面之上的身躯就像一座冰山那般大小了,更不要说那些轻轻一卷就能将龙船捏碎的触手了。
男巫绝望地捂上了眼睛,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猎犬会任由他出海了,这样的巨兽,又有什么武器能够伤害到它呢?
除了北方的惊雷,是的,除了北方的惊雷。
龙船们带着撞角上的海怪分散了开来,将那些鱼人甩在了身后,在无数的触手中穿梭着。
而它身上的猎手们,掷出了系着鱼皮浮子的倒刺鱼叉,让它们带着血光从各个角落被插到了克拉肯的身上。
鱼皮浮子消耗着它的体力,鱼叉上的人化诅咒让它虚弱,而猎手们,则在这一场海妖狩中狂笑着。
终于,克拉肯累了,它挥舞着的触手开始变慢了,它的嘶吼开始变得嘶哑了。
而最后的一轮鱼叉也被投掷了出来。这一次,系在上面的不在是鱼皮浮子了,而是一个个连着细铁索的风筝。
在狂怒的北风之中,风筝带着细铁索飞上了天空,飞入了笼罩在猎场之上的乌云之中。
也就在这一刻,号角被吹响了,串在船头上的海怪伴着号角声变得苍白,而乌云之中,电光闪耀,低沉的雷鸣伴着北风而来。
在北方惊雷之中,克拉肯的第六感在疯狂地向他警告着,向它揭示着它自己的死亡。
但已经太迟了,它身上钉着的密密麻麻的浮子让它没法潜回大海的深处,那无人可及的庇护所。
闪电击中了乌云中的风筝,无法计算的电流沿着融化的细铁索穿入了克拉肯的皮肤之下,在它那粗大的神经中肆虐着,在它的肌肉和脂肪中燃烧着,让它那无数颗心脏陷入了停滞之中。
但北方的惊雷没有停息,一道道的闪电被沿着铁索劈下,一次次地摧残着克拉肯那破碎的身躯,直到它彻底死亡。
兽皮浮子带着它的躯体浮到了海面上,像一座小岛那些,在海浪中起伏。
它死了,死于那来自北方的惊雷,死于那个被高呼着的名字:“托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