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文起走后已是接近下午的时间,影勉没有到迎宾驿进餐,而是吩咐住所的下人将饭食带到住所。只交代佣人告诉其他宾客,说是自己今日有些累了,所以想吃过饭后就直接休息了,就不在和众宾客一起进餐,还有一些改天一定以酒赔罪之类客套的话。
文起听到下人反馈的话,他就已然明白影勉是什么意思了。照顾影勉的下人是文筝的贴身丫头阿秀,这个阿秀虽然看上去身材纤瘦、弱不禁风,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孩子是经常被欺负的软柿子。
但是阿秀却是一个十分聪敏的女孩子,她的机灵不像是六子那般的察言观色,随机应变,而是她的冷静、处变不惊。她有着和这个年龄阶段不相符的成熟稳重,这种成熟更多的体现在,她会根据环境的需要改变自身的言行举止。
作为文筝的婢女,自幼陪着文筝读书,除了要侍奉文筝,阿秀还有其他要忙的事情。但是正是在这样环境下,阿秀自小的言谈举止就不同于一般的下人,她气质使然、远远望去高贵逼人,若不是她身上的衣服,恐怕是没有人会认为这会是个仆人的。
当文起意识到阿秀应该在更大的舞台上展示自己时,也便不在安排阿秀在文筝的身边,仅仅只做一个婢女。他想要将阿秀培养成为一个“不一样”的女孩子,并将这个想法告诉的阿秀。阿秀没有理由会不答应了,因为能够脱掉仆籍的机会并不多,而文起给了她一个机会。
所以,这次阿秀被安排前来伺候影勉,因为她是女孩子,且一副惹人怜的身材相貌是绝不会引起影勉的注意的。
当天夜里,影勉吃过晚饭便早早的睡下了,同时他告诉阿秀也早点休息,自己不习惯被人伺候着睡觉,阿秀应了一声就回去了。但其实影勉没有睡,阿秀也没有回去。
夜里影勉躺在床上,眼睛里面全是那匹枣红马的样子:只见那匹枣红马“撒娇”式的把脑袋往自己的胸间不停地蹭,自己深情的抚摸着那马,然后手握马缰、脚踩马蹬,蹭的一下子就跃到马背上,长辫甩起,策马奔腾……。
影勉再也受不了那诱惑了,当夜的月亮很圆,他见没有人,便来到了院中。
影勉首先来到了那两排兵器前。他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其中的一柄长枪,并非是影勉擅长使枪,而是因为当他回到大流翰林的时候,他收到的第一个礼物就是他父亲的神兵——缨。没有人给他谈论过自己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只是他从听将士私底下讲起过,影勉的父亲被埋葬在临近大流城的地方。
影勉曾在大流城的藏书中看过,每一任魔族族长都是天生的炼器师,他们锻造的神兵能够激发士兵的战斗潜能,让他们发挥远超他们能力的战斗力,这也是魔族先祖能够在迷失森林中存活下来并发展壮大的原因之一。
只是每一件神兵都融合了魔族的鲜血,在施以通灵之力锻造。这件兵器对于魔族来说那是神器,而对于其他人来讲,那只不过是一件烧火棍罢了。
影勉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魔族的领袖就已经不会锻造这种神兵了。书中的记载只停在上古的那场战争,甚至关于那场战争的记载都是在歌谣中出现的。
而至于那些上古时期留下来的神兵,现已大部分被束之高阁,成为了玩物。但是影勉曾在歌谣中听过那样一个传说:传说中将会有一会魔族领袖,他将重新开启那锻造神兵的通灵之力,从而改变整个种族,改变整个世界。想到这里,影勉不禁感叹!
正在影勉叹息的时候,这时候一个声音出现在他的身后。
“贵宾深夜不睡,莫非是有什么心事,还是小仆照顾不周,让贵宾有什么不适应吗?”阿秀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影勉的身后。
这个声音着实把影勉下了一跳,他赶紧收拾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回答道:“小仆还没有睡下呀,我只是有些伤感罢了,所以有些睡不着”。影勉说道。
“贵客是看到这个兵器才伤感的吗?相传这些兵器在远古都是用来斩杀头颅的,但现在却只能在这里当做摆设。实在是可惜呀!”阿秀继续道。
影勉笑道:“那是多么遥远的事情了,是不是真的事情尚且还有一番争论,为这等事情伤感企不是徒增悲哀吗?”
歌谣中关于上古的那场战争,早就已经是流传于大街小巷。但是,实际上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场大战,这的确是一件值得核实的事情,所以影勉才会这般的回答。
“那贵宾是在感叹什么呢,小仆在您的身后许久,您都没有发现我,想来定时什么令人彻骨铭心的事情。长夜将明,小仆看贵宾也睡不着了,小仆愿意做一双耳朵,静听贵宾感叹!”阿秀的言辞并不犀利,但是总会让你置于一种难以拒绝的境地。
影勉在大流生活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场景都是见过的,如果哪一步没有走好,恐怕他现在已经是一具骷髅了。
所以他并没有打算要回绝阿秀,因为多年的求生经历告诉他,对任何人坦白,在任何人面前示弱总是不会错的事情。即便他是一个小仆人,知道他的身后有站着的是谁呢?
影勉回到台阶上坐下,然后感叹道:“这就是命呀!我在很小的时候便被送到了大流城,在大流城中度过了我生命中绝大多数的时间,本来这里的环境我已经适应了,我已经将自己看做是一个大流人,并本打算在这里度过我的一生。但是大流翰林的一纸诏书,又将我从大流城带回了大流翰林,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又将我处于那样一个尴尬位置。”影勉抬头看了看月亮继续回答道。
“想必你也是听说过的,大流翰林城和大流城是完全不同的城邦,大流城二十几年的生活给我留下的烙印,在大流翰林格格不入。大流翰林崇尚勇敢、武力,但是我却从来不是那样的人”。说到这里影勉的眼中不禁泛起了泪花。
阿秀从袖中拿出一方粗超的手帕递给影勉,然后说道:“没想到贵宾也是一个可怜之人,只是不知道贵宾为何非要回大流翰林呢!留在大流城不也挺好的嘛,小仆曾听我家大人说,大流翰林先城主有多子,随便选一个不就很好嘛”。阿秀故意漏出如此低级的话。
影勉笑了:“如果真是和你想的这般好,那这世间也不会有许多的烦心事了”。
阿秀傻傻的笑了笑:“真真的不知道该要说什么了,那后来呢,你后来又是在大流翰林如何过下去的呢!”
影勉继续道:“想要在大流翰林活下去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比所有人都强,强到没有人敢来挑战你。另一种是比所有人都弱,弱到所有人都不屑与你战斗。而我就是后者,不过是苟延残喘,得过一天是一天罢了。所以再次回到大流城,看到这彬彬有礼的大流人,看到这风雅的大流城,不禁伤感呀!”
“贵宾的身世也真是令人感慨呀,想不到大人物也有伤心事”阿秀迎合着说道,她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话题了。
影勉总是小心翼翼,哪怕眼前是一个小姑娘。他从这个小姑娘的问题中就能感觉,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她的问题虽不尖锐,但是却层层相扣,让人一不小心就能坦露自己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