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段,德明推算承霄在御书阁忙着批评奏折。
果然,御书阁门前,福东领着两名太监与德明从不同方向走来。
“福东,这是什么?”德明指了指福东身后的太监双手捧着的朱漆盒。
福东道:“回王姬,这王上的补品,鸡肉炖鹿茸。”
“给我吧,正好我找王兄有事相谈。”
“是!”福东示意太监把漆盒交给德明后,便退下去了。
“王兄……”不见其人,先传其声。
欢天喜地的一声喊,惹得承霄剑锁愁眉,掷笔闷烦难舒。
事实证明,有些人能宠,有些人得严厉。凤阳能宠,无论得到多少关爱,她总是时刻铭记礼教,保持拘谨和谦卑的风范。德明就不能纵容,自从那天夜晚,俩人融解多年恩怨和隔阂,她行事就越发的乖张。你看她大摇大摆地走来,眼中毫无敬畏之心。见着承霄既不行礼也不问安,一股脑地往龙案桌上靠。
“德明,先君臣,后兄妹。”承霄提醒道。
“有外人在,当然是君臣上礼,可现在又没别人。您天天面对这么多繁文缛节,不烦腻的吗?”说罢,德明把朱漆盒里的东西全数拿出,小心翼翼地将鸡汤倒入银镶红彩漆碗中。
女子无才便是德啊。承霄叨叨念了这么一句。无知妇孺大哭大闹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德明这种深谙世故却不世故,说话有理有据,三言两语就搪塞过去了。偏偏你还被说得哑口无言,无言以对。
“怎么是你送的?福东呢?”承霄问道。
“哦,福东有事要忙,我看自己有空,便来看望王兄了。给。”德明轻轻地把瓷碗传送到承霄跟前,贪婪地深吸了一口四溢的香味,陶醉道:“真香啊!王兄,这是什么汤啊?”
“这么浓郁的鸡汤味你闻不出?”承霄边喝边说。
“我当然知道是鸡汤啦,但鸡汤内应该还有别的东西。”德明道。
承霄想了想,汤匙在碗中转动了几圈,道:“应该是配有鹿茸炖的鸡汤。”
“对了,就是鹿茸。”德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倏然又满脸写着疑惑道:“鹿茸啊,这么燥热的东西,你这么缺那些,还喝啊?”
承霄正色道:“你王兄富有四海,坐拥天下,啥都不缺。”
“哟,还富有四海呢?别扯远了,就你那后院,东西六院,冷冷清清,空无一人。历朝历代的王上像王兄这般年纪,后宫干政的情况都出现了。”
太不像话了,什么都敢讲是不是?承霄怒斥道:“你再胡说八道,就自己到大理寺去领罪。”
东西六院空无一人是有原因的。承霄长成之时,正值先帝病重之际,加之陈洛诗悔婚,所以承霄就没了心思成婚生儿。登位之初,要守孝三年,不可娶妻,但可纳妾,却被夏宰相拦下了。
原因很简单,夏宰相一族向来是朝廷重心之重,子孙后代个个都不是泛泛之辈。可能是天公不作美,虽然在朝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生育繁衍的枝干一直不能茂盛,而且生男不生女。几代下来,只出过一个女娃夏敏谨,现如今已经十五岁了。夏宰相对家族中荣诞的侄女十分疼爱和看重。
不过夏敏谨年龄尚小,还不是进宫的最佳时机,夏宰相怕其他权贵之女先行一步进宫,早早生下龙子盘划好了位置,之后自己的侄女,就再没有钱途和立足之地了。所以他对大臣们扩展后宫的提议嗤之以鼻,凭一人之力顶住了千千万万的压力。为此承霄是乐见其成,可以清静几年也是极好的。
见惹怒了承霄,德明赶忙乐呵呵地赔不是道:“德明生性直爽,说话不忌讳,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女子一般见识。话说回来了,虽然守孝三年,不可封后。但也不至于一个陪伴君王的人选都没有吧!王家血脉,血脉流存不是国家一等一的大事。”
承霄烦躁地把没喝几口的鸡汤推到一旁去,冷冷道:“你还没资格操心这事。”
此刻气氛格外的安静,俩人好像又回到了对立的状态。德明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是他先迈出和目相处的一步,自己只不过顺着他的脚印欢跃地靠近,却被他周围埋藏的炸弹伤得无所适从。
不得已,德明故作轻松道:“王兄是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刚好妹妹身边有一个特别好的女孩。她是邓文青之女邓锐捷,也是我同师门的师妹。模样长得端庄可人,性子温婉,从小学武,身体棒棒的。王兄,您看如何?”
“德明,你到底想怎么?”承霄百般无奈道。
“王兄你别用这种令人寒颤的眼神看着我行不行?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心肠歹毒,逼婚逼嫁呢。要不这样,你们先见一见,看看感觉如何?邓锐捷就在我寝宫,我现在就让她来拜见好不好?那么,德明就先行告退了。”
言毕,德明化作一股急风,溜得无影无踪。后面传出笔墨砚的碎裂爆破声:“臭丫头,你给我回来……”
真有回来了,但回来的不是德明,而是碰了一鼻子灰的舒华,他问道:“王上,瑶儿为什么走得这么急?我喊她都不理我。”
承霄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道:“谁知道她啊!一天到晚脑子里净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