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堂是陆家大房所住的院子。
虽说大爷陆清晏对陆晚霏向来友好，但她依旧鲜少踏足此地。
入院，东侧的红鸾居便是陆思初同胡氏的房间。
纱帘轻垂于门前，隐约照出一个曼妙的身影。
胡氏不过二十芳华，正值女子风姿绰约的年纪。
“大嫂。”陆晚霏挑帘入内，轻唤一声。
婢女仆人们向来是见风使舵的势利眼，如今胡氏被休，别说伺候的人了，就连个洒扫院子的婢女也学会给她脸色瞧了。
“二姑娘？！”胡锦的贴身婢女匆忙行了礼，神色讶异。
柳儿是胡锦出嫁时从胡家带来的婢女，如今自是要跟着她回胡府去的。
胡锦面色灰白，提不起多少精神来应付，只扯开一抹笑道，“二姑娘怎么来了？”
“前些日子我大病一场，身子发虚，鲜少来大嫂这儿坐坐，不知今日前来是否迟了些？”气氛低迷，陆晚霏从来不是个会安慰人的，眼下更不知如何措辞。
生怕一个不小心，叫对方以为自己是来看笑话的。
“想来长安阁之事二姑娘也已经听说了，往后怕是再难有机会相见。”胡锦面色稍显温和。
嫁入陆府前，她曾与陆晚霏见过一面。
这丫头性子温和，待人亲近，确实合她眼缘。
不过到了陆府之后发生诸多变故，当她深入认识到陆府的人心时，才知这姑娘过得不尽人意，可她自个儿尚且自顾不暇，何来余力照拂他人。
二人对视许久，陆晚霏眉尖轻蹙，却见胡锦眼底早已是一片淡然，似是早就料想到今日的结局一般。
良久，陆晚霏哑着声音道，“日后大嫂也要保重。”
胡锦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对了，这是我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红豆乳糕，记得头一回见面时，大嫂十分爱吃，今日便带了一些来。”陆晚霏转身从星雪提着的木匣里端出一盘糕点。
胡锦霎时落下一滴泪来，“你有心了。”
在陆府，似乎从来没人知晓她的喜恶。
柳儿见状忙上前将糕点收下，不料甜腻的气味钻入鼻尖，惹得她胃里一阵翻涌，猛然扔下糕点干呕起来。
胡锦捏着锦帕捂住鼻子，怒斥道，“怎么回事，在二姑娘面前竟如此失礼！”
“许......许是方才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请主子同二姑娘恕罪！”柳儿忍着不适，擦了擦嘴角俯身请罪。
只靠近了些，一见到那乳糕，柳儿又克制不住奔到一旁干呕。
“罢了罢了，你先下去。”胡锦见状，面色尴尬，忙将柳儿打发了下去。
陆晚霏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柳儿身上，心里萌出一个念头。
“这丫头如此莽撞，叫二姑娘见笑了。”胡锦浅声致歉。
“无妨，只是瞧着柳儿的身形似乎比去年圆润许多，想来是饭量大了，一时难以消化吧。”陆晚霏跟着笑笑。
“大嫂，我还要去给祖母请安，便先走了。”
二人又说了三两句话，陆晚霏抬脚离开了九曲堂。
“星雪，你替我去打听打听，大嫂出府那日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
“瞒了多年的病，怎就那么碰巧被大夫人的婢女撞见买药，大嫂不该是如此大意之人。”陆晚霏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可这终究是大房的事，与姑娘何干？”星雪纳闷。
当婢女讲究谨言慎行，不该她知晓的事她从不过问，生怕惹出祸端来。
姑娘好奇大房的事，可见不是什么好事。
“知道的消息越多，咱们手中的筹码才能更多。”陆晚霏幽幽笑道。
好奇心能害死人她当然知道，可若不铤而走险，如何能得知更多真相。
过后不久，胡锦收拾了些娘家带来的细软，携柳儿上了马车，悄悄回了胡家。
相较来时的风光，眼前的凄凉反倒叫她心中宁静。
终于不用担惊受怕，夜夜难眠，苦守着那个秘密了。
陆府发生这样的大事，奴仆们一日里当差做事更仔细了，生怕惹了主子生气，白打一顿骂。
翌日一早，陆府的气氛更为沉重，一则消息在奴仆间传开。
“听说了吗，昨夜静雪那丫头跳湖自尽了！”
“她不是回家省亲去了吗？好端端的，怎么做了这傻事。”
“许是被她那个嗜赌成性的兄长逼的。”
与此同时，另一则流言在越城渐渐传开。
“听说昨夜跳湖自尽的女子与百福寺的方丈有染呢！”
“一个婢女，怎会与僧人牵扯在一起，这倒是新鲜。”
“你没听说吗，那是人家主子在寺庙私会男子，被发现后怕毁了名声才拿一个婢女做挡箭牌。”
“阿弥陀佛，佛门清修之地竟出了这种腌臜事，不要脸！”
到了晚间，风声已经传入陆府。
“阿娘，你听听这些下人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陆晚霜气得直哭。
“放心，阿娘这便同你父亲说说，定将那嚼舌根的烂货揪出来。”姜氏面色阴沉，敷衍道。
“还查什么呀！此事定是陆晚霏说的！当日寺庙中除了白家、祝家的便只有她陆晚霏！”想起在百福寺的倒霉事，陆晚霜更窝火了。
“若真是她在背后煽动，阿娘绝不会放过她。”姜氏草草说着。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静雪这丫头死就死了，可别牵连上晚霜才好。
那人办事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叫他处理个人还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姜氏扶额，显然气得厉害了。
“阿娘，百福寺的事是陆晚霏栽赃陷害，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这事要怪也怪你自己处理得不够利落，倒叫旁人钻了空子。”
“待眼下的风波过去了，咱们再找她算账。”姜氏说话声音顿时提高了几分，透着不耐烦。
陆晚霜见姜氏动了气，也不敢再闹。
流言传得飞快，陆晚霏躲在云梦斋早早便听闻了。
“静雪竟跳湖自尽了？”
她不信。
这背后定有姜氏的手笔。
“祖母知晓此事了吗？”
“照理说，老太太那儿是瞒不住的。”
“这下又有热闹瞧了。”陆晚霏悠哉喝了口茶，难得在院子里晃悠了两圈，赏起秋景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