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婆子总算是舒了口气，麻溜地从陆老太太跟前退到了门外去。
片刻，两道身影从门口闪了进来。
“哟，祖母用饭呢。正巧我俩也还没吃饭。”说话的是陆晚霏的四堂哥程霖。
这货活脱脱就是程大郎的复刻版，成日里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
但他有幸遗传了清怜姑姑的基因，模样生得俊俏非常，祸害起小姑娘来也是如虎添翼。
“还不给我们添双碗筷？”程霖同程翘更是不见外，熟门熟路地坐在了圆桌一角。
“没眼力见儿的东西。”程霖瞪了陆老太太身后的婆子一眼，干脆使唤了起来。
婆子顿时黑了脸。
没老太太的命令，她哪敢动啊。
这二位祖宗莫不是讨债鬼？回回来都这么折腾人。
“去吧。”陆老太太压着怒气唤了一声，拂手撑额，颇为头疼。
现下哪还有用饭的胃口，这口怒气已够噎死个人的。
婆子移了脚步，取来两双竹筷和两只瓷碗，摆在了二人跟前。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程霖啐了一口，咒骂道。
凭什么老太太和表妹用的是银筷，给他同程翘的就是竹筷，吃个饭还要分亲疏远近不成。
“这饭菜着实不怎么样，清汤寡水的，哪是人吃的。”
这边一个祖宗已经够受了，那边程翘干脆弃了筷子嫌弃起饭菜来。
“我说你们这些婆子领着月钱就张罗出这些东西来，是存心想虐待祖母吗？”程翘指着婆子的鼻子，骂出了主人家的气势。
“行了行了，你们就凑合着吃吧。”陆老太太险些翻过眼去，忍不住敷衍两句。
“这哪成啊，祖母您老来体弱，就该进补身子。”
“去，叫厨房做个燕窝粥、党参煲牛腩，还有杞子羊腰羹。”程翘摆摆手，随便点了几样菜。
“这一大早的便吃如此进补的羹汤，怕是不太好吧——”婆子讪讪看着陆老太太同陆晚霏，除了惊愕早已没了对策。
陆老太太早被气得三魂丢了七魄，巴不得早将他们打发了去，哪还顾得上其他。
“就照大姐姐说的去做吧。”陆晚霏和颜悦色笑笑。
程翘睨了陆晚霏一眼，神色十分冷淡。
听说这丫头前日教唆程家兄弟父亲和母亲同意和离，摆明了是想害她和程霖家破人亡，实在是心肠恶毒。
说来也奇怪，像程家这样穷苦的人家，竟能养出个白白胖胖的女儿来。
程翘皮肤雪白，眉眼随了陆清怜生得动人，圆润的脸颊嫩得叫人忍不住想捏上一把。
“等等！”程霖扒拉了两口桌面上的菜，喊住了正往厨房去的婆子。
“再来两个烧饼，我天没亮就赶路前来，饿着呢。”
“没出息的东西！到了这儿还吃什么烧饼啊。”程翘顿时觉得丢脸，恨不得一把将程霖捂死在菜盆子里。
这是陆家，可不像他们程家那般家底微薄，在这儿什么好吃好喝的没有，还吃烧饼？！
“姐你不知道，那些菜不过是面儿上看着精致，烧饼才抗饿，要不给你也来一个？”
“不用不用！”程翘嫌弃地将程霖往旁边推了推。
这小子就是没有享福的命，到了哪儿都盖不住身上的穷酸气。
陆晚霏不经意间又示意星雪带着另一婆子去取了些糕点来摆在桌上。
“厨房做菜还要费些工夫，大姐姐和四哥哥不如先去探望探望清怜姑姑？”聒噪了许久的程霖，终于被吃食堵住了嘴。
“不用不用，吃完饭再去也是一样的。”程霖含糊道。
程翘闻声，偷偷从桌下掐了程霖腰间一把，疼得他蹭地跳起，双目怒视着程翘。
“小心些，可别噎着了。”程翘目露锋芒，递过来一盏茶水。
程霖生生被那记寒光给吓住了，哆嗦着接过茶水。
“二妹妹说的是，我们兄妹二人也该去看看母亲。”
说着，程翘一手提起程霖的后衣领，将他从吃食堆里拉离，拖出了正堂。
我还没吃完呢！我饿......
程霖张牙舞爪着扑腾了两下，眼睁睁看着美食离他而去。
终于把这对冤家给送出去了，陆老太太长吐了几口气，缓过神来。
“你说说，把他俩叫进来不是给自己添堵嘛？”陆老太太责怪起陆晚霏来。
“难道祖母认为不见他们，他们便会自行离去？”
陆老太太闻言一愣，没了言语。
也不是头一回了，明面儿说是来请安，实则是蹭吃蹭喝。
这点陆老太太再清楚不过。
“那给些银两打发了不就得了？”
到了她这年岁，没什么比时间更值钱的，若是被他俩气得少活个几年，可是赔了血本的买卖。
“银钱自然是要给的，但我那四哥哥是个说话嘴上不把门的。若来了陆府也没顿饭，保不齐在外头胡说些什么，传出去反而叫旁人觉得咱们陆家小气。”陆晚霏亲自为老太太按了按太阳穴，缓缓说道。
“现下见了面，也算是请过安了，祖母若是觉得心里不畅快，余下的事情便交由孙女来办吧。”
“也好。我今日起得早，还没缓过神儿来呢。”
陆老太太巴不得立马甩开那两个祸害，说着便起身走进了内室，脱下衣衫打算睡个回笼觉。
屋内的紫铜金雀香炉内点着沉香，陆晚霏命人撤了碗筷，悄声合上屋门退了出去。
转而直接去了西厢陆清怜的住处。
早些时候陆清怜吃了药，眼下还正昏睡。
厨房的手脚倒是麻利，一炷香工夫便已将菜上齐，程霖正吃得满面油光。
“饭菜可还合口？”陆晚霏笑着踏进了西厢。
“勉强凑合。”程翘依旧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
“若是不够，我再叫厨房做几个菜来。”陆晚霏也不恼，又添了一句。
“你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遭了报应？”程翘冷笑着讥讽道。
她一进屋便注意到了陆晚霏脸上的伤，虽用脂粉掩盖着，到底还是有些明显。
“真是活该，长舌多嘴之人果然连老天也看不过眼。”
没等陆晚霏说话，程翘又出一言狠狠咒道。
“嗯，大姐姐说得在理，恶人自有天收。”陆晚霏掩着笑意点了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是她花了眼不成？这丫头居然在笑？
程翘浑身一抖，顿时觉得不自在。
从前来陆府也见过陆晚霏几回，这丫头大多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这回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听说她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场，莫非是撞了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