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安平镇,临入夜,赵铁柱等人宿在了苗家集附近一处村子,这村子不大,三四十户人家,尽是些老弱妇孺,听这里的长者讲,村里的壮劳力都被抽去陈州府府城服劳役。
赵铁柱之前知道,陈州这次水灾,波及范围其实也就是一府之地,周边其他地方还算的上风调雨顺,也就是说,只要如果官府有作为,组织有力,许多百姓靠着存粮撑过一段时间,朝廷再周济一番,陈州的百姓其实是可以撑过灾年的。
但是实际上的情况却是远离州府的陈州其他地区百姓拖儿带女的离开,要知道在家千日好出门处处难,不是实在没了活路,农耕文明的百姓是绝不会离开自己的田园的。
而离州府近的地方,一些村子在水患过后不止是田园荒败,还有饿殍处处。这是因为家里壮劳力被抽走,百姓没了自救之力,村子里的老弱妇孺只能坐以待毙。
赵铁柱等人宿夜的村子就是如此,按照这里的长者所讲,他们这个村子在往年还算是富裕,可是如今也快要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了,但是因为安乐候修建园子将这里的壮劳力尽数抽取,他们即使想离开村子去其他地方乞讨也做不到。
所以说,灾荒很可怕,但是更可怕的是人祸,安乐候修建皇亲花园如果是以工代赈这未尝不是好的手段。
可这安乐候和太守却是按照劳役的方式,即这些壮劳力不但没有发放吃食,还要自带粮食。本就快要跌入深渊的百姓,又被安乐候和太守踹了一脚,可知他们此时的境遇何等艰难。
好在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包拯此行会铲除人祸的源头,又有后续的赈灾物资跟上,百姓的处境会得到改善。
不过,按照这个时代救灾的方式,恐怕对百姓也没有多大的裨益。
因为就是现在这么凄惨的情况下,还有人落井下石,这些人是大户地主,是官员,他们没有饥馑之忧,家中粮仓丰满,趁着此时哄抬粮价。
买不起粮食的百姓只能以田地抵押借高利贷买粮,大户一方面在粮食上赚了一大笔高额利润,另一方面又通过高利贷吞并田地,可以说他们赚的是盆满钵满,但是普通百姓却背负高额的负债,失去了最后赖以存身的土地。
等朝廷发放赈灾物资,给遭灾地区免几年赋税,实际上受益的还是这些趁火打劫的官绅。
赵铁柱想着后世的一些救灾办法后续安排,写了一些条陈,准备交给包拯,毕竟包拯是钦差,赵铁柱不好越俎代庖,不过,官面上的事他不好做,民间上倒是有些力所能及的安排。吸收流民收拢孤儿,学堂农场工坊这些都可以解决不少。
想着这些,赵铁柱阴魂出窍,和碧陶一起出现在苗家集苗员外的家里,他可是对展昭如何处理放高利贷的苗员外很有兴趣。
苗家集离赵铁柱宿夜的村子不远,在他阴魂出窍的范围之内,至于碧陶现在没了仙枕的束缚,自由的很。
“公子,你看。”刚一进入苗家,碧陶就指着一处灯烛明亮的房间让赵铁柱看。当然,赵铁柱此时已是感应到那处的异常。
感应中,那房间里现在有两人,正在对话,有趣的是在房间窗下,展昭穿着夜行衣半蒙着脸正蹑足窃听。
赵铁柱没有贸然闯入那处屋子,之前收到的金光伤害还没恢复,他现在谨慎的很,慢慢的靠近屋子,却发现并没有什么金光闪现,穿过墙壁,和早已进入的碧陶会和,随意打量着看着屋内两个男子。
这两个男子一个正是白日间收取高利贷的苗员外,另一个听对话是苗员外的儿子苗恒义,父子俩正对着桌子上六封银子笑谈。
苗员外说了白日里有个俊哥儿替还银子,白得三十两利钱的喜事,笑的前仰后合,他儿子也开心道,“今日合该我们父子发财,父亲得了三十两,孩儿这边也不差,收入三白两。”
苗员外忙问缘故,苗恒义笑道,“父亲也知孩儿现如今是太守的心腹,今日太守却是安排孩儿一桩密事。
安乐候知道包拯要来督查赈灾事宜,有些怕了,准备偷偷回京躲到太师府去,不过侯爷从东皋林轻身先行,他搜刮的细软和劫掠的女子却是从观音庵岔路上船走水路。
太守给了三白两,安排我去寻找船户,我叫船户到了京中再收船费,孩儿想侯爷家大财大,肯定不缺这三白两,这事他也不会和太守对质。
当然侯爷如果不给,那也是船户的事,和我有什么相干,父亲,你说是也不是。哈哈。”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蒋太守行事不正,下面的人也尽想着办法谋利,蛇鼠一窝。
赵铁柱正打量着这父子俩得意忘形的嘴脸,忽然一怔,却是忽然感应到有人从苗员外家的院墙外跳入,仔细感应,却是白日里帮着还银子的那位英俊青年。
哈,赵铁柱不禁暗笑,难怪他白日里还银子还的爽快,却是有找补的方法啊。不过,苗员外家今晚可真热闹,不但有自己和碧陶,还有展昭白兄。
不过,赵铁柱和碧陶并不打算做些什么,这次来只是为了看热闹。这时,展昭也发现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迅速离开了窗下,一个纵身,上了屋檐,伏在那里打量来客。没想到那人也在打量他,两人照面间都是认出了对方,相视一笑。
然后,展昭指了指屋内圆桌上的几封银子,又指了指苗员外父子,嘴唇开阖,无声说道,“我引开他们,你拿银子。”
白兄点点头,就见展昭几个纵跃到了厨房,一擦火折子,将厨房点了。很快,这院里就热闹起来,有人高喊,“失火了,快救火。”
苗员外父子跑到院内,正待呵斥,苗员外看只是厨房失火,跳脚道,“不好,这是调虎离山。”父子俩连忙奔回,只是这屋里那还有银子的影子。
这边白兄和展昭将银子一分为二后,就各奔东西,赵铁柱有些失望,就这样?只是拿银子?
有些失望的摇摇头,赵铁柱和碧陶正要离开,却发现离开的白兄去而复返,这时苗家厨房的火已是扑灭,苗员外父子坐在屋内长吁短叹。
白兄进了苗宅,四处梭巡了一番,径直蹿进苗员外父子所在的房间,啪啪两下,从背后将两人拍晕。
先是在两人身上摸索了一番,又将两人捆绑起来,蒙了眼,一杯凉茶浇向苗员外。
苗员外慢慢醒来,挣了挣身子,颤声道,“饶命,饶命。”
白兄瓮声瓮气道,“我听说苗员外放出去不少利钱,不知是真是假?”
苗员外连连点头,“是真是真。”
白兄继续道,“这放利的纸约你放哪里了?”
苗员外沉默了一会,厉声喊道,“是谁,你是谁,你是不是借了老爷我的钱,你跑不掉的,我儿子在太守衙门做事,你跑不掉的。”
白兄冷冷道,“少废话,纸约在哪?”
苗员外还待说什么,白兄先是堵了苗员外的嘴,接着一刀割了苗员外的耳朵,然后掐着苗员外的嘴,扯出堵嘴布,“纸约在哪?”
苗员外尿了,惊惶支吾道,“在旁边柜子的暗格里。”
白兄又堵了苗员外的嘴,打开暗格,检索一番,两本账本二十来张放利纸约。
将这些揣进怀里,一刀又将苗恒义的一只耳朵削下,“听着,老子今日烧了这些,想必你们也会想办法重新骗人补上,这样正好,你们这样做,老子正好再来找你们一次。
这次是一只耳,下次还是一只耳,但是老子做事不过三,第三次老子就收了你们的命。”
说完,白兄就此扬长而去,赵铁柱在一旁暗暗点头,这才是正理,你们拿了银子,对这里的百姓又有什么好处,这样把利钱纸约拿去烧了,才是好事。
碧陶有些不解的问道,“公子,这样做能行么?这苗恒义不是在府衙衙门里做事么,只要发话,估计借钱的人是不敢不补上借约的,而且还可以找人埋伏这位好汉的。”
赵铁柱笑道,“这位也想到了,他不是将苗恒义的耳朵割了以作震慑么,没有抓到他,这苗员外父子是不敢先找那些借了高利贷的人的,而苗恒义此番失去了一只耳朵,前途也就断了,府衙的职位恐怕都会保不住,以后的实力会越来越弱,想抓到那位,也是越来越难。”
白兄此番行事在赵铁柱看来,挺合心意的,既惩罚了这苗家父子,又保全了自身,比较贴合这古代的环境。
看了一番戏,赵铁柱和碧陶回了住宿的地方,翌日起身后围着陈州府城周边转了一圈,从西门进了陈州府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