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虹宸,莜何。
澜水巷尽头,有一清雅小苑,名曰“踏泫”。小扣门扉,青褐色的鹅卵石细碎平整的铺楔在地上,泛出泠泠光泽。苑中门窗隔帘,一桌一椅,皆是青竹制成,隐隐飘洒竹的清香。小苑虽简小,却清雅出尘。墙上挂有前朝大师的遗作《竹韵》,案几上的杯盏明净精致。庭院内还有几株修竹,些许花木。端是一派阳春白雪的风流潇洒。
景春三月,君子兰默然低绽。
小苑主人月晚风姿态懒懒的倚在美人椅上,美人椅摆在青竹之下。一身月白春衫,上面绣了半开半掩的幽兰,长发如瀑,用一直玉簪随意地挽起,平添几分恣意,眉若远山,明眸皓齿,初雪一般的面容,仿佛花瓣般纯净美好,飞鸿踏雪,出尘淡雅,恍若深谷幽兰。左手边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壶应景的花茶,和一个纤巧的茶盏。月晚风闭起眼睛,恣意徜徉在明媚春光。
竹影斑驳陆离,斜斜影射。
虽是春光时节,还是有着些许寒气,小剪拿出一件轻衫,细心地为自家主子盖上。
月晚风眼皮也懒得掀一下,一片岁月静好。
蓦然,小苑的门被大赤赤的推开,进来一个光闪闪的美貌女子,。来人丹唇凤眼,螓首蛾眉,身若蒲柳之姿,面似春晓之花,明艳动人,自有一股高贵气质。可惜穿戴得太过招摇,平白让人逊色几分。
“晚晚,你这小日子过得挺逍遥啊”,来人正是月晚风的至交好友莫琬,笑嘻嘻道。
“本来是挺逍遥的,谁知”,月晚风懒洋洋地看了莫琬一眼,没好气道“来了个不速之客,我说你莫大小姐就这么闲吗,三天五头的往我塌泫跑”。
莫琬撇撇嘴,“我本来就闲啊,爹和娘又出去云游了,成日里我也没什么事”。
对此,月晚风早已是见怪不怪了,众人皆知。莫老夫妻神仙眷侣,自从将一双儿女扶养长大后,可就彻彻底底,放心云游了。
“你这盆君子兰开得还真是好,难怪舍不得给我呢”,莫琬自个找了个竹凳,坐在月晚风身旁,忽闻一阵幽香,沁人心脾。
“给你,还不是暴殄天物”,月晚风抓住机会嘲讽道。这个好友的脾性自己很是清楚,不过是突发奇想,向来只有三刻钟热度。当真将这君子兰给了莫琬,恐怕此刻存在与否还未可知。
被月晚风说了两句,莫琬也毫不在意,兀自招呼道,“小剪,沏杯碧螺春出来”。
“奢侈”,月晚风凉凉道。说话间,小剪已经沏好茶端了出来。
“你怎么那么听话,她让你沏茶你就沏啊。好手好脚的,白白使唤我的人”,月晚风佯怒。
小剪温柔地笑笑,也不反驳。
莫琬从容优雅地抿了一口,啧啧称赞,“不是我说,果然还是小剪的手艺最好了”。“干脆小剪跟了我吧,我绝对比晚晚对你好”莫琬再一次想挖墙脚。
月晚风懒得听她说胡话,让小剪跟了她,这话也就只能说说了。
莫琬的到来,月晚风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未出门了。抬头打量了一下天色,阳光和煦,微风轻抚,蛮适合出门的。站起来顺了下衣服的褶皱,“我打算出去走走,你是在踏泫还是和我一起出去”?
莫琬忙不迭地站起来,“当然是和你一起出去了”。
月晚风随意地点点头,低声交待了小剪几句,悠悠然出了门。
榆柳娉婷,姹紫嫣红,街道上的小贩喜气洋洋,确是春暖花开之景。
月晚风不喜多言,莫琬却是个话唠体质,一路上喋喋不休。听了许久,月晚风也敷衍地回上两句。两人皆是容貌出众的年轻姑娘,一清雅,一明丽,一路上,惹得是注目连连。
恰好走到思茗轩,在外边听着似乎还有些热闹。思茗轩是莜何的文人雅士聚集之地,论道清谈,辩驳博弈,甚是风雅。不同于其他柏致几国,虹宸是自来女皇执政,女性地位颇高,几乎隐隐达到与男子平起平坐的地位。是以女子不仅局限于闺阁,更是可以施展自己的一番天地。
月晚风向来对思茗轩的印象不错,毕竟自己也算风雅,时不时也来这小坐一下,小酌一番。一来二往,倒也是结识了些文人墨客。
逛了两下,月晚风毕竟有些疲懒,款款迈步走进思茗轩许久未来,似乎更热闹了。想必又添了诸多雅士。
上了二楼一个隔间,早有伙计送了茶水上来,上好的高山云雾,芳香袅袅。月晚风休息了会,看向一楼正在传飞花令的众人,其中两个年轻公子才思敏捷,出口又快,占尽上风。
其中一个年轻公子月晚风是认识的,剑星朗目,温文尔雅,是这虹宸四大世家之一的麒麟子牧展虔。三岁作诗,又拜在一代大儒周仙门下,月晚风与之打过交道,的确是才冠绝伦。更难得的是一谦谦君子,品行高洁,为人持重。至于那另外一个,月晚风从未见过,不过观之才思不在牧展虔之下,莜何倒是许久未见这般人物了。
“那位年轻公子以前到没见过”,月晚风漫不经心道。
“你说的是牧展虔身旁那人吧”,莫琬凑过身来,“这人是外地来的,名叫薛映,虽是出身寒门,学识为人却是极佳的,近来莜何都将他和展虔称为文曲双星呢”。莫家和牧家累世世交,莫琬和牧展虔的关系也是不错的。
不多时,堂中士子又联起诗来,恰好到薛映,未等薛映开口,莫琬抢先道,“斜阳古照钟声晚”。先是寂静,而后赞赏之声不绝于耳,莫琬下了楼笑吟吟地左右作揖,顺便把牧薛二人带上了楼。
等到几人相互行礼认识后,月晚风看似嫌弃道“成日里显摆你那点才华”。
“那是本姑娘文采好,反应快”,莫琬话音一转“不过,平白抢了薛公子的诗,总是失礼在先”
“区区小事,何凡劳挂,何况莫女公子的诗联得是极好,早听展虔提起过。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薛映一点也不恼怒,笑意淡淡。称呼姑娘为女公子是虹宸特有的习俗。丰神俊朗,神采奕奕,虽是一身布衣青衫,难掩文贵之气。
"这个薛映,只怕不是什么普通人“,月晚风暗自思量。
几人行文论诗,好不尽兴。薛映虽不知道月晚风的身份,但能和世家子弟成为至交的必定也不是泛泛之辈。况且,月晚风的诗文造诣也不低于莫牧两人,倒让他增长了不少见识。
日影西斜,华灯初上,几人各自分手,踏月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