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纯最近失势,处处掣肘,连宫门都未曾出过,上书房也告了假,整日流连在妾室通房处买醉。
“殿下~七皇子和八皇子都搬出宫独自立府了,您还在这皇宫内,皇后娘娘一贯不喜欢奴婢们,侧妃娘娘也...”
若非侧妃谢绮罗怀有身孕,母后才容忍自己留宿通房妾室房内,平日里还要时时刻刻对着谢氏那张平淡无奇的脸,性格也刻板生硬,着实无趣!
谢绮罗是舅母家长房嫡长女,自从谢氏开始支持舅舅和母后,谢家就开始培养她,不仅熟读四书五经,兵法谋略也是一流,正是母后想要的那类女子,不矫揉造作狐媚君心,又柳絮才高,商议大事也多有她在场出谋划策,可自己就是看着那张脸生厌!
舅舅因那日出了丑抱病不敢出门,母后也自那日久跪之后伤了身子,三皇兄日渐得势,风向竟是向他那边偏了许多!朝堂上本就风云变幻,母后竟还让他什么都不做,安分待在宫里!待在宫里能做什么!能拉拢人还是能在父皇面前表现一番?父皇近日可从来没有召见过自己。
“这些事是你能决定的吗?嗯?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需要我教你吗?”
眼内布满了红血丝,竟似毒蛇般,稍有不慎就会被勒毙,突地掐住那侍妾的脖子,将她踹到了门边。
“吱!”房门也应声被打开,谢绮罗连同两位侍女现在门外,只见她迷离繁花丝锦制成的芙蓉色广袖宽身上衣,绣五翟凌云花纹,纱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点缀在每羽翟凤毛上的是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与虎睛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透着繁迷的皇家贵气,可小小年纪就穿的如此肃穆庄重,芙蓉轻点也并未突出半分美色,脸上泛起不符合年龄的嘲讽和不屑,摇了摇手上的锦扇,轻轻抬了下手,两名侍女竟拽着那侍妾的头发将她脱了出去。
“莲碧,今年御花园的枫叶不够红。”
一边说着,一边莲步轻移走到李博纯下首的椅子上坐下。
“谢绮罗!你未免有些太过放肆了!本殿下的人也是你随意就能动的!”李博纯见她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得一阵恼怒。
“殿下可知,母后因何让殿下按兵不动?”
谢绮罗并未答话,一手摇着锦扇,一手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扫过凌乱的软榻,一看就是刚做过腌臜事的样子,眼神更是不屑。
“为何?如今我们已强弓弩末之际,母后这是要放弃本宫了吗?按兵不动?难道是怕了他李博文李博焱?”
谢绮罗一向跋扈,每每随意处置自己身边的人,母后还是护着她,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不去深究。
“殿下如此机智,能猜不透内里乾坤?”
“想说什么你就快点说,少给本殿下阴阳怪气的!”
“之前三足鼎立,各有千秋,陛下心里自是有杆秤的,容不得下面的人来定夺,三殿下有权有势,就是有再多的动作,不伤国本的情况下,陛下是不会动他的,如今梦楼青霄虎视眈眈,不是收拾楚家的时候,九殿下为何得众多助力还未可知,但暗线回秉,他一直都是无心那个位置的,近日又迷上了作画和逗弄宠物,让人捉摸不透。如今朝堂大乱,因另立太子一事闹得鸡犬不宁,陛下只能拿您开刀。”谢绮罗轻轻靠在椅背上,办事回来的婢女立刻给腰后塞了软枕。
“你说父皇是刻意拿我们开刀?”李博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殿下以为呢?母后让殿下按兵不动,一来是陛下已然发怒,如果再不安分,那就不是斥责的事情了,二来,谢家辛苦浸淫这么多年,自是留了后手,殿下大可放心,如今那些倒戈的人,甚至那些一直立场坚定的人,还是会乖乖投到殿下麾下,所以殿下不必惊慌,静待结果即可。”
谢绮罗对谢家的感情十分复杂,谢家身为梦楼重臣,位高权重,最是擅长制毒养蛊。当年姑姑谢氏偷偷潜入全州,看望潜伏在全州做知县的爹爹时,同柳丞相偶遇,苗疆女子本就直爽,爱了就是爱了,那时两人立下海誓山盟,竟是违背族人意愿,生生与族里断了关系。
没想到柳如是短短几年,竟从七品小官极速升到了一朝之相,女皇给族里下了封秘旨,族长这才重新认回谢氏,并辅佐柳家和柳丞相。
她对李博纯谈不上喜欢,更谈不少讨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爹爹幼时就被送到天烬,多年的夙愿就是回到梦楼,女皇霸道专横,多年来觊觎天烬富庶,风调雨顺,安排无数暗探潜入天烬,为的就是败其内里,国弱势衰,从而一举将天烬拿下!若是不能如愿,女皇怕是宁愿杀了他们,也不会让他们如愿回到梦楼的。
“后手?什么后手?”李博纯顾不得穿戴好,连忙踱步到谢绮罗身边。
“殿下可知五彩金线蛊?”谢绮罗扶着李博纯的手慢慢站起来。
“那是什么东西?”
“那殿下可知道我谢家是梦楼人?”
“知道啊,舅舅不是答应你们女皇,我们事成之后将南域十三城割给梦楼吗?”
李博焱自是听母后叮嘱过,皇兄是个蠢的,若是让他知道此事,定会禀报父皇,那么别说继位了,怕是命都难保。
“五彩金线蛊,便是我谢家上不了台面的小东西,此蛊由口鼻进入体内,控制人的思想,一只母蛊可控制千只子蛊,一旦被种下,不死不灭。”
“这么厉害?你的意思是...”李博焱听闻眼神立刻熠熠生辉,连忙搂住谢绮罗的肩,连日黯沉的面色瞬间变得红润有光。
“自然,隔墙有耳,殿下只需养精蓄锐,静待结果。”
“还是我家娘子最懂本宫,你放心,事成之后,本宫定许你后位和谢家永世荣华!”
紧紧地抱住眼前的女子,仿佛她是这世间最美的稀世珍宝,竟是忘了前一刻,自己还对她还无比厌烦。
“殿下,小心孩子~”
谢绮罗眼底划过一丝蔑视,轻轻捶打李博焱的胸膛,似是害羞极了。
“哦,对,对,时候不早了,本宫近日去你那里,好好陪陪你。”李博焱连忙松开手,整理好衣袖,才殷殷地扶着谢绮罗离开。
昭阳殿内,皇后听闻谢绮罗已经安抚好了李博焱,悠悠地摆弄着各色品相不凡的鲜花,
“纯儿这孩子到底是孩子心性,沉不住气。”
“娘娘,殿下在众多皇子中已经足够出色,有娘娘亲自教导,更是不凡。”小允子忙上前递了一枝蓝色牡丹。
“才学骑射兵法是样样不差,可这性子着实让本宫担忧!辰光殿那边最近怎么样了?”淑妃和李博文最近实力大增,这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只是辰光殿那里,一直都未曾传出大的动静。
“那人已动手,只是五皇子那里最近闭门作画,是谁也不见,今日向陛下请旨,去了高府送中秋宴贴。”
“哦?看来我这妹妹真是会另辟蹊径!”蓝色牡丹硬生生被碾碎扔在地上。
“娘娘,奴才这就派人去继续打探高府那边...”小允子连忙跪倒在地,额头泌出层层汗渍。
皇后拂去手上残留的露珠,眼中幽幽地透着寒光。
此时的高府其乐融融,高穆清随意惯了,当众放了个响屁,纵然脸皮再厚,也略有一丝尴尬,高风忍不住勾起唇角,盛了碗汤起身走到高穆清身边,揉揉她的头顶,又转身回到座位上。
李博焱夹起一块水晶玉酥糕,却是晚了一步,顿了一顿放到了自己的餐盘内。
“殿下方才玩儿的可尽兴?”高文远察觉到今日餐桌上一片宁静,没了往日的嬉笑打闹,你来我往,多了几分拘束,连忙打破气氛。
“多谢贵府的盛情款待,本殿下此次前来非常尽兴,早就听闻高府新鲜玩意儿颇多,果然不同凡响,这些篮球、动物可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殿下过奖了,不过是孩子们喜欢,殿下若是喜欢,以后定要常来。”
“多谢高老板,若是您不介意,以后叫我小九即可,小九叫您高伯父如何?”
李博焱最喜欢其乐融融的氛围,虽然大家一桌用膳,未曾言语,但是那偷偷摸摸的一举一动,是他渴望的。父皇母妃虽相敬如宾,但他就是知道,母妃更多的是恭敬和迎合,父皇更多的是寄托思绪和放松身心。
“这,这可万万使不得,草民一介布衣,怎敢...”高文远连忙躬身。
“伯父,小九只在私下如此,对外小九还是要谨记身份,不给高府带来麻烦。”李博焱为了跟高穆清拉近关系,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这...”
“文远,小九都这么说了,你何必扭扭捏捏。”
高老太爷最是厌烦这一套,而且在他看来九皇子这孩子品行率真,并无其他心思,只一门心思巴着清儿这孩子了,别人看不出来,他可看得出。
“多谢爷爷!”
李博焱连忙起身抱拳行礼,高老太爷不由地一笑,这孩子有些意思,顺杆往上爬倒是快。
李博焱起身一一向大家见了礼,倒是免去了一桌子的尴尬,高穆清开心地挥舞着筷子大叫
“小九哥哥!小九哥哥!”
高灵峁和高灵皓行了礼后,也拿着筷子敲敲打打的,一顿午膳用的是其乐融融。
另一边的季以,因为在球场和高穆清抢着吃炒豆子,用膳时也是不停的放屁,熏得下人们指指点点,甚是好玩儿,窘迫地都没怎么吃,就匆匆去了恭房,高穆清经常吃炒豆子自然是有了免疫,他可是吃的又多又急。
“这个女魔头!!!!!啊!!!!!!!”一边舞剑一边排出浊气,心中不由得火气大增,气的不由得破口大骂。
用过膳后,高文远带着高伯庸和高风,去面见中秋前夕各地前来献礼的掌事。
除了岁末上贡,就是中秋这次最为重要,贡品必须要亲自一一查点清楚。
高灵钧被老太爷揪去习武了,走的时候委屈巴巴的攀着李博焱的肩头。
“九哥,你着急回宫吗?”
“不着急,父皇特意恩准,什么时候回去都行。”李博焱一阵好笑。
“那,那你等我啊,咱晚上去街上看花灯去!哎!哎!老头子你别揪我耳朵!疼,疼!九哥你等我啊!”老太爷一手将高灵钧带大,每日必练四个时辰功,清晨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雷打不动。
“哈哈,二哥哥慢走,二哥哥不送,我们去玩儿啦!”高穆清状似可惜的看着自家二哥,梨涡深陷。
“焱哥哥,他们都走了,你要不要跟我去放风筝啊?”秋高气爽,中午那阵热气刚刚散去,此刻温度正是合宜。
“穆穆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终于找到机会跟高穆清独处,李博焱开心地嘴都合不上了。
刚刚赶到的季以像是被雷劈了似的,面色铁青,出了这么大的丑,都怪这个女魔头。
“走走走,家里有好多风筝呢,我带你去挑!”拉起李博焱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后院跑去,季以看着两人地背影,突然想到一把剑同一枚盾,一个瘦瘦长长坚毅挺拔,一个又圆又宽笨拙敦实,不由得笑出了声。
“季侍卫,咱们不跟上吗?”高穆清的侍女元宝歪着脑袋,满脸都是控制不住的笑意。
方才就听说五殿下贴身的季侍卫,在恭房附近练了许久剑法,还不时传来某些清脆的声音,嘴碎的早就传的满院皆知了。
“走走走,不过你离我远点啊!”
季以侧身一看,嗬!真的是有其主必有其奴,这圆滚滚的身材,这谄媚地小眼神!
高府后院地开阔地,左边是马场练武之地,高老太爷眯着眼躺在躺椅上,旁边也躺着一位半百老人,定睛一看,竟是告老回家的前威武大将军郝运郝将军,高灵钧看见他们来了连忙挥手,结果被一粒飞来的石子打的直跳脚。
右边尽是些秋千,木马,凉亭等休闲场所,摆满了玩乐的器具。
季以很负责任地立在一旁观看,自家主子陪个小姑娘放风筝就那么高兴?这时,元宝带人端来了几盘点心水果,说是小姐吩咐一定要照顾好他,不由得一阵得意,方才恰好没吃饱,没想到这小小民女还是有些分寸的嘛!一边嫌弃自家主子,一边躲在一旁吃吃喝喝。
“嘣!”
突然一声闷响,吓得校场上的两位老者睁开了眼,高灵钧也从木桩上摔了下来,季以吃了一半的点心突然就顿住了,回头看了一眼笑得花枝乱颤的元宝,再看看一脸得逞的高穆清,欲哭无泪。
“穆穆,季以这是怎么了?”
李博焱始终一脸懵,操控着风筝线一松一紧地拉着。
“没事没事,方才听下人说季侍卫放了好多屁,可有趣了,可惜咱们们没看到,嘿嘿,就让下人送去了几份黄豆做的糕点。”高穆清毫不避讳地告诉李博焱,逗得他笑得直不起腰。
“快,最近的恭房在哪里!”气的季以抓起元宝就走,身后还传来高木青等人刺耳的笑声,登时又黑了脸。
“这个女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