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下起了小雨,昏沉的天色让本就心情不愉快的人愈发的抑郁。
张卿若一大早就亲自给韩卫熬了些温脾肺的南瓜粥,准备让他喝点降降火气,韩卫只用了小半碗就放碗不吃了,无论张卿若怎么说就是吃不下、不想吃。
独自打着伞来到祠堂,看着韩瀛素冻得紧紧抱住自己纤细的双臂,却仍然保持着昨天离开时那个跪着的姿势,韩卫有些于心不忍,这个在自己跟前欢笑的孩子现在被自己惩罚着在这里受罪。
最后韩卫还是没有走进去,看了一会儿就走了,过了半个时辰,韩瀛素从睡梦中被冷醒了,看了眼不断刮来冷风的方向,却发现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冷飕飕的冬风直往祠堂里吹。
摊开紧握了一晚上的手,里面是一块小小的木屑,经过韩瀛素昨天晚上的观察,基本可以确定这木屑是灵位架的脚上的。
在灵位架考近墙的那边有一只脚已经被人锯断了大半,难怪昨天不太用力的撞一下灵位架就剧烈的晃动,可能是韩瀛兰力气不够,昨天没有把这只脚撞断,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就没事了。
这个计谋的阴险之处就在于:就算当时并没有把架子撞塌,但只要是到下次有人公然进入祠堂之前,架子坍塌了,就算是架子材料好没有坍塌也可以人为的让它塌坏所有人都会想起今天她撞了灵位架的事,到时候的情况就不像现在那么好说了。
光靠韩瀛兰自己是想不出这种环环相扣的法子的,这事里面一定还有黄姨娘的手笔,可以肯定要不是自己无意中发现飞落在香鼎里的木屑,韩瀛素到时候在候府里一定会变得举步维艰。
既然自己发现了这个木屑,自然不能浪费掉它的价值,此事必须尽快让韩卫知道,不然等架子坏了有证据也是很难说得清的。
早膳是阿娘张卿雅送来的,韩瀛素不打算再让她掺和进来,昨天韩卫的话有很多信息自己还没有弄清楚,今天再让阿娘在韩卫面前露脸容易出变故,无疑那会让张卿雅很痛苦。
等到中午拂柳送来饭,韩瀛素有些无奈,办事的最佳人选是濯莲那个头脑冷静的丫头,事情不宜久拖,韩瀛素只能冒着被黄姨娘发现的风险让拂柳把濯莲叫来。
濯莲听完拂柳的话,立刻就动身准备去祠堂,走到门口又返回房间拿起水壶往厨房走。
拂柳有些迷茫的看着她的背影问道:“你干嘛还不快去,那水壶干嘛啊?”
“小姐既然不让你办叫我去,说明要做的事情需要瞒着其他人,你办她怕出差错,我需要一个去找小姐的理由。”顿了顿有补充道:“而且小姐在祠堂一定很冷,我灌个汤婆子给她送去。”
拂柳向来知道自己是个蠢笨脑子,既然濯莲这样说了,那多半是对的,所以也没再追问,只催促着濯莲快去。
濯莲灌好汤婆子没有直接去祠堂,而是来到了韩卫的书房,找到了韩卫,让韩卫把两个守门的护卫调走,然后把门关上转身对着韩卫说话,语气竟然带着质问:“你打算让她跪多久?”
对于濯莲的态度,韩卫一点都没有感到异常,好像这种事很正常一般,淡淡的说道:“我不会罚素素太长时间的,但是这件事情需要吃点苦头,太不正常会让人发现不对。”
点了点头,濯莲表示同意,又说道:“小姐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你找机会去一趟祠堂,悄悄的去别让人看见。”
“放心。”韩卫倒是有点好奇韩瀛素发现了什么,昨天再三问她都不肯说,现在反倒是要悄悄的告诉自己。
濯莲给韩瀛素送去汤婆子,示意事情已经办妥当了,又重新回到了小院,平日里那个文静的丫鬟又回来了。
韩卫来到祠堂时已经是深夜了,为了不惊动其他人,他特意等到张卿若睡着了才悄悄起身来到祠堂,一路上连个隐匿在候府四处的暗卫都没有惊动,可以说是将不惊动其他人执行的很彻底了。
推门的声音惊醒了潜睡的韩瀛素,叫了声阿爹,有点沙哑的声音让本就有些心疼她的韩卫感觉十分内疚。
快步走过去把韩瀛素扶起来,却发现她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只能让她做在蒲团上,问道:“这里不是有蒲团吗,你为什么不用,怎么就这么实心眼呢。”
“素素说错了事,自该受罚。”
韩卫长叹一声转变了谈话的方向:“你发现了什么?还不能让人知道我来。”
韩瀛素将小包子一样的手伸到韩卫面前,等到韩卫摊开手掌放在她的手下面后才缓缓松开一根根葱根般的玉指,两片木屑掉进韩卫的手掌。
韩卫仔细辨认了一番,确定这木屑与灵位架的材料是同一种木头,声音不自觉的大了几分:“这是哪里找到的?知道是哪个地方吗?”
韩瀛素指着香鼎说道:“木屑找到的地方是香鼎,这说明木屑来自架子,而木屑的颜色和棱角说明它刚出现没多久,架子是不久前才被人损坏的。”
长时间没喝水的喉咙在主人深夜被叫醒说了一大段话后更加的沙哑,说完的韩瀛素咳嗽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至于被拆锯的地方,阿爹看看架子右边靠墙的那个脚。”
韩卫顺着方向找到那个脚,低头一看果然发现架子脚的侧面已经被锯断了大半,看切割面完全能看的出来它是在不久前被弄成这样的。
回头问韩瀛素:“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对吧?是谁干出这种此等忤逆不孝的事情。”
“我也没有确定是谁,况且耳听未必能信服,不管是谁说出这件事情,但是她的目的一定是让架子坍塌,只要架子迟迟不坏,他早晚要露出马脚的不是吗?”韩瀛素并没有说出自己怀疑是黄姨娘母子,而是打算让韩卫和自己亲眼见证。
沉思了片刻,韩卫觉得韩瀛素说的有道理,最后还是决定按照韩瀛素说的那样做。
只要架子不坍塌,谋划这件事的人自然会露出破绽,韩瀛素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继续呆在祠堂里受罚。
目的有两个:
一、稳住背后的人不能惊动她,否则这件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二、摆放列祖灵位的架子不管是不是为了引出背后的人都不能坏,所以韩瀛素得呆在祠堂里找机会修补损坏的脚。
韩瀛素再重新跪回原地的时候膝下已经多了一个蒲团,这是韩卫不顾她口中容易生变故的恐吓强行让她加上的,说实话当时的情景有点像菜市场买菜砍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