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过后的第一个周一早晨是春季学期正式的开学式。
所有师生都到了场。
保送生也是,都还要上台领取学校奖学金的奖状,至于奖学金,还遥遥无期。
言晓诺还作为领奖代表发表了一个感言,短短800字,各种感恩,还有鸡汤,假得他边读边起鸡皮疙瘩。
下了早会,学生们都回各自的教室。5个保送生连同张馨媛,则先去办公室,有两个家长百忙之中抽空来学校,写预定去驾校练车时间区间内的请假条和一个免责声明。
是的,他们5个声称要考驾照的,实际只有两个事前真的报名,张馨媛打算等到3月满18周岁就报——米国有部分州是承认他国驾照的,而黄景行则根本没打算报。
就算是报考的两人,其实连科一都还没考——确定保送都是没多久前的事,报考驾校就算再快,车管所也是过春节的,实际上他们还都是节后报名的。
虽然请假不来学校的事实上无差,但性质有点不一样了,林校长对他们几个还有两个在场的家长进行严肃地批评。
看着这场面,言晓诺心里有点慌。
当初说出事实,言晓诺事后是有些后悔的,何必搞这么僵呢?
更尴尬的是,林副校长专门拨了一间闲置的物理实验室给他们当自习室,方便老师找人,他们未来一学期,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到相处在一起。不过按照惯例,琴房也会在上午时间开放给他们,如果实在合不来,倒也能分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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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们赶着去上班,早上没考试,他们不用帮忙批卷子,那么多人待在办公室也有些拥挤和碍眼,老师就把他们赶去安排好的自习室——实验楼和高三教学楼有一条连廊,给他们排的实验室,就在连廊边上,是楼道拐角的地方——高三教学楼那边基本不能直接看到这间实验室的状况。
随着林副校长和陈段长的离开,张馨媛立刻把走廊一侧的窗帘都拉上,把前后门反锁。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
除了张馨媛,言晓诺熟悉的就是王楷,他便选择坐到和王楷隔一个走道的座位。
王楷是体校生保送北体——他是挂靠在这个高中的体校生,之所以能留在重点班,是因为他父母是这个高中的老师,不过有可能真的是环境改变人,一个体校生,文化课750能考到580左右,是非常厉害的。
他和张馨媛是和言晓诺一样都是1班的。
还有三个保送生是2班的。
之前一起接受采访的黄景行和简子扬,都是生物竞赛保的,前者F大,后者K大。
两人其实如果高考都还能有机会再往上冲一冲,但因为当前读竞赛想要保送要一直冲到集训队,复习进度已然落下了几个月,两人也不是很有把握通过高考考上好学校,而F省是不允许保送生高考的,所以最终两人还是接受了Top10的协议。
最后一个是林宇,用全国高中生科创金奖保的P大(注:假设平行时空没取消这条保送渠道,也说不未来又改了回去)。
其实他读的是信息技术的竞赛,并且从来没读过生物竞赛,但最后……也不能断论是怎么回事,只不过他获奖的研究课题名为《关于拟南芥一段有关磷吸收代谢的基因研究及其编码蛋白涉及的磷代谢途径》,用的是点突变的方法随机非理性筛选拟南芥植株形状,发现有一系突变株成长状况与野生株在缺磷条件下相近,经一定的手段验证该突变株的磷吸收转运蛋白的编码DNA被突变,最后对该片段测序,并拟合蛋白质结构,预测了磷在其中被吸收及转运的位点和机制(有理有据的夏姬八编,勿考究)。
这内容一看,就令人生疑,加上他是没有这方面基础的,这里面涉及的分子生物学实验技术也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而且哪怕拟南芥生长周期再短,每次寒暑假都被信息竞赛培训占用的学生也不像能完成得了这个工作量。再一看他家里,爸妈都是X大生物系,他爸还是院士的,因此“有枪手”的嫌疑就一直挂在那里。
而且据父母同是大学教职的同学说,那个高中生科创大赛,市级省级里判分送选的基本都是那个圈子的,大家心里难道没数?今年你给我难堪了,来年你是没亲戚没孩子么?最终全国决赛圈,大体还会是公正的,只是不妨碍加塞两个进金牌,能不能加塞就看更高层次的人脉了。至于看起来像有枪手的课题,脸皮厚的都敢上报吹一吹“少年天才,偶入父母实验室,有了超前沿发现”。
即便如此,一圈重点班的学生却是没人羡慕林宇——他是真心热爱信息技术的,一心想要读计算机、软院或者信科,然而最后被父母强塞进了生物系,要他子承父业。哪怕是生物竞赛出身的黄景行和简子扬都没能坚持生物,转了药学和生物工程。纯理科本来就是没兴趣很难读进去的,而林宇甚至PhD导师都预订好了,是他爸的师兄,他的状况只能说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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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那天其实有点漫长:大家都是大清早来学校,然后周一也没周考,没有阅卷工作,大家无事可干。
言晓诺带了李高飞送给他的《微积分I》和《线性代数》,以及一本六级单词本,但这时候又不好意思掏出来,怕被他们说假正经。
一行六个人面面相觑,既无聊又尴尬。
最终解决尴尬的法宝是——扑克牌!
掏出两副扑克的简子扬很是志得意满:“哈哈,我机智吧!我六点下线,一大早就光琢磨带啥出门了!其实家里UNO也有,三国杀也有,犯罪现场也有,风声也有,不过啊后面三个还得教,UNO又太闹了,两副姚记打个八十刚刚好。”
八十分,又叫做升级,双升,是比较普及的扑克玩法。
“不过咱们六个人呢。”张馨媛问道。
生怕言晓诺再被冷落,王楷赶忙打圆场:“馨媛你和你家林宇一家,你们谁上手自己琢磨,反正你那随缘跟牌法就别自己一家了。晓诺我记得是会玩的吧,景行我记得不会,要不先跟着你学?”
都那么善意地安排成这样了,言晓诺也不拒绝:“行。”
黄景行是唯二的女生之一,带着金属细框眼镜,看起来略斯文,不过据简子扬传言,她做动物实验下手解剖时那个干脆利落啊!而且为了提升手感,都是不带PE或丁腈手套的!人不可貌相!
因为不是一个班的,此前言晓诺只是因为名字多音念法和典故出处的缘故才耳熟,和人脸是对不上的,直到上学期期末在办公室帮老师忙,才认了个脸熟。
抽了红黑花色分组,四个人就上手打了——林宇和张馨媛最后是林宇上了手。
旁观了两把,黄景行就开始十分来劲了:“哎呀,怎么出这个呢?”“啊,又被抓了15分!”
又过了两把,言晓诺这边6打对面2,他就让黄景行上手试试,只在关键时提示。
黄景行第一次上手赢了牌,亢奋得不行:“哇,35分,小光是吧!晓诺你好厉害!”作为对家的林宇却好似没那么来劲。
围观的张馨媛道:“怎么感觉好像子涵哥的打法?”
言晓诺愣了一下:“额,我原来也不会,是宇涵在杭州夏令营教的。”
黄景行听了,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光。
简子扬文言却大呼小叫:“卧槽,我才不和算牌的玩,得累死!”
黄景行忙道:“现在不是我上手了么?晓诺关键时候才指导两手呢。快洗牌发牌!还有啊,小声点,我可是第一次做这么出格的事,心虚得很……”
简子扬特不甘愿当经验宝宝:“哎,新手好牌运,加上场外有算牌,我好桑心……”
虽是这么说,牌局却是继续进行着。
就像人生四大铁里有一个是一起分过赃,一起染上一个小小的污点,会容易让人觉得彼此是“自己人”,是拉进距离最快的方式之一。
(好孩子别在学校里打牌,基本都是违背校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