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阿雅从医院出来,整个人已经快瘦成一张纸片,这段时间我敬老院医院公司三头跑,也好不到哪里去,有时候手里拿着汤坐在公交车上就这么沉沉睡去。梦里还是学校时候的情景,我与阿雅坐在一起上课,突然有人惊叫,头顶的吊扇开始坠落,身前身后都有人血肉模糊,我与阿雅站在偌大的教室中间,浑身是血,不知所措。
从医院回家没几天,我们就商量着把阿雅的妈妈接过来一起住,关于这点,陈松并没有反对。我打心底感激他。
徐志强出殡的那天,陈松喝醉了酒,他是一个自制力非常强的人,能喝到吐能看出他有多伤心。我试着与他聊天,可能是受到酒精的刺激,他话非常多,虽然条理混乱,但我依然理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们俩算是发小,虽然年纪相差挺多,但陈松从小就跟在徐志强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叫,正是因为两家关系如此,陈总才在徐志强父亲的帮助下,一点点的把小作坊做成如此这般模样。
等到徐志强结婚后,陈松因为要高考,两个人的关系断了一段时间,再联系的时候是徐志强主动打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说请陈松帮个忙,陈松说我一个学生能帮你什么忙?
来了你就知道了,我在北极公园门口等你,不见不散啊。徐志强说完就挂了电话。陈松没办法,只好收拾收拾去找他。
到了公园门口,等了大半天也不见有人来,那是个大夏天,不时有穿着暴露举止轻佻的女人在不远处走来晃去,陈松等的有点烦躁,刚想走的时候有辆开着远光灯的车迎面而来。
混蛋,在市区开远光灯,找死。
那时候陈松还是个刚考上大学的热血青年,有理想有抱负有血性,他骂的声音不低,擦身而过的车子里的人也听到了,于是几个人下来就要动手。
好汉不吃眼前亏,陈松撒腿就跑,就在这时,徐志强手插口袋嘴吹口哨从公园侧边的马路上转弯过来,看到奔跑的陈松,他第一反应不是跟着陈松跑,而是迎面就拦住那几个追的人。
可想而知,陈松是跑了,徐志强差点被揍的半身不遂,有人报了警,两个人在警局搞到半夜才被释放,都不敢回家,就到了陈松的住处。
陈松就是那时候跟着徐志强学会了抽烟。
哥,你找我什么事?陈松被人生中的第一支烟呛的咳了半天才缓过气来问了一句。
徐志强努力的睁了睁青肿的双眼,从裤子的口袋里摸出一只普通的蓝印花的小布包,布包不大,平放在手上也就半掌。
这里面是什么?陈松好奇的凑过去问。
还好没丢,徐志强又摸了摸额角的一个包说。
快别扯了,告诉我这是什么?陈松的耐心到了极限,但徐志强偏偏又很会卖关子,他先去厨房倒了碗水,又把所有的灯关掉,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那个布包。
陈松赌气的说我不看了,洗澡睡觉去,刚一转身,便觉得房间里有了异样,本来灰暗的房间里亮起一片温柔的淡绿光芒,他惊讶的转过头,发现光线来自徐志强手里的那只碗。
碗里有水,在淡绿光芒的照耀下让陈松瞬间想起一个成语叫“碧波荡漾”,这是什么?他抬头问徐志强。
这一抬头不要紧,差点把陈松吓的魂飞白魄散,因为徐志强双手捧着碗,而肿胀青紫的脸刚好搁在这绿光的正上方,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与怪异。
快把碗放下快把碗放下,陈松叫道。
徐志强一边把碗放到桌上一边看了看四周紧闭的窗帘,这才神秘兮兮的低声说:“怎么样,好看吧。”
“这是什么?”陈松又问了一遍。
传说中的夜明珠。
夜明珠?陈松伸手从水里把那个珠子拿出来放到掌心,近看之下,却是普通了许多,充其量是一颗会发光的土黄色小球,大概比小时候玩的玻璃球大那么一点,因为周围光线比较黑暗,让小球闪耀着的绿光显得无比生动。
真是夜明珠?陈松问。
那当然,你看这光就知道是真的。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
嗯,一是给你看这个,二是想和你商量个事。徐志强说完扯了扯嘴角,想必是还有点疼,用手摸摸,接着说:“这东西放我手上太显眼,你爸做生意路子广,能不能想办法帮我处理掉。”
陈松歪着脑袋想了想,走过去开了灯,坐下来问徐志强东西哪儿弄来的?
咳……咳……徐志强一阵咳嗽,又带动了脸上的伤,龇牙咧嘴的的呼呼喘气。
“一个朋友送的”,平静下来的徐志强缓缓说道。
送的,你朋友还真是大手笔,是送你的还是送给你爸的啊,陈松不忘挖苦他,但一想到刚才他见义勇为的帮了自己一把,不等徐志强有回答,转调又说:“我们学校有个地理科学院,我认识一个副院长,平时就喜欢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石头之类的,他可能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这个可不便宜,一个副院长能出多少钱?徐志强犹疑的问道。
副院长是没多少钱,可是学校有啊,要是我们学校有了这颗夜明珠,肯定地科院名声大噪,到时候有各种各样的研究经费批下来,还怕没钱?
“说的似乎有点道理……那你帮我问问”徐志强边说边把夜明珠收了起来,房间的光线瞬间黯淡。
第二天,陈松下课后就去办公室找那位副院长,他还在上课,陈松便在他的办公室等了一会儿,在等待的时候他给还窝在家里养伤的徐志强打了电话让他准备好,一会儿可能会带院长过去。
这院长和陈松相熟是因为陈松的爹,有次他们举行一个地质勘探什么的,经费不够,拉赞助拉到陈总那里去,后来听陈总说他儿子就在他们学校读书,便辗转找到陈松,不聊则已,一聊居然成了忘年交。
院长气质温和,学识渊博,正是陈松喜欢的那一类,而那时候的陈松谦谦有礼,容貌端正,也正是老师们喜欢的那一类型,一老一少,一拍既合,喝茶赏花,遛弯看鸟。
不消片刻,院长下课回来看到陈松在等他,欢喜的眉眼俱是笑意。他说:“小子,怎么现在有空来找我。”
陈松看了看四下无人,凑到院长耳边把事情一说,院长皱了皱眉说:“你朋友这东西来路正吗?”陈松摊手耸肩表示不知。
毕竟做了多年的领导,他用手指轻敲着桌面,沉吟了半晌说:“你还是先带我去看看再说。”
两个人打车到了陈松家里,徐志强已经严阵以待,大白天的窗帘全部拉起来,开着一盏只能看清人影的灯。
要知道这可是夏天,房间里由于密闭的缘故带着一股沉闷的味道,院长进屋后习惯性的皱了皱眉。
作了简单的介绍后,出于对陈松的信任,徐志强一点也没犹豫,把那颗小珠子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来,把那天晚上的过程又如法炮制了一遍。
柔和淡绿的光线一晕开,院长立刻激动的全身发抖,连忙把小珠子拿出来看了又看,最后确认是传说中的夜明珠。
后来陈松翻阅过相关资料,夜明珠其实就是萤石的一种,就是会发光的石头,但自然长成圆形的少之又少。而徐志强手上的这颗,品相不错,色泽柔和自然,称为良品也不为过。
事情就这么确定下来,具体多少钱陈松没有过问,对于他来说,钱从来就不是问题。
打那儿以后,徐志强凡是有跟此类古物珠宝有关的东西都托陈松找院长,三番五次过后,他们就直接自行解决,也不知道院长哪来那么大的能力消化那些价值不菲的物品。
这种状况一直维持到陈松大学快毕业,那时候陈松忙于毕业设计,有很长时间没有与他们俩人联系。直到有天,院长给他打了个电话。
院长在电话里让陈松去他办公室帮忙拿个东西,听口气很着急,陈松急忙就往办公室跑,快到的时候看到一群警察围在门口,他不敢贸然进去,便站在门口围观了一会儿。
有一个看似领导的警察接了个电话后转身进了院长办公室,其他几个跟在他后面的警察在他的带领下鱼贯而入。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警察们走出来,不过好像一无所获,跟校领导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陈松伸头看了看院长办公室,门上已经贴上封条,只能晚上再来看看,他想。
找了个偏僻的地方,陈松按院长刚才打来电话的号码拨回去,一直无人接听,挂了便打了个电话给徐志强,问他知道不知道怎以回事。
徐志强吞吞吐吐,语气含糊,但陈松还是听明白了,无非是院长在帮他出货的时候被人举报,惊动了上头,现在不得不躲起来。
XXX,陈松脱口而出一句脏话,像是骂徐志强,又像是骂自己。
你这次出的是什么?怎么动静搞这么大?
“这个不方便电话里讲”,徐志强压低声音说,“明天我在你们学校后面的茶语书林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