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她眸光闪了闪,终究是没说什么话,随和自然的招待着达蒙,眼光顺带看了眼达裘。
皇帝开心,各位妃子自然也是言笑晏晏,轻灵动听的声音在这秋风蔓延的晚上,吹得纱衣飘飘,也哄得人心荡漾。
很快,宴会散了。
虽然比以往的晚了些,还是赶到了放花灯的最佳时辰。
慕容悦领着顾子美与伊然出了宫门,没有去护河城,而是去了公主府。
进了车门,便随意的躺了上去,青丝垂落,朦胧的光线照耀在她身上,残留了一个让人想要去触摸的影像。
望着头顶上的木板,慕容悦睁着大眼盯着,许久,才幽幽一叹。
终究,是要去了。
季亦淞,前世我杀你双亲,让你早些踏上皇位,这一位,我还要走遍所有公主都面临的道路,去与你和亲。
这,是幸还是不幸,前世今生,我与你总是逃脱不了纠缠。
“小姐?”伊然轻声探道。
“嗯。”
“到了。”
许久,慕容悦才道:“下去吧。”
伊然掀开帘子,公主府的屋檐下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俗气又喜气的红光衬得公主府那亮金的三个大字抹上一层血色,雾气笼罩,却止不住的渗人。
“呵……”慕容悦握紧伊然的手跳下马车,看着那三个字,突然说道:“这公主府赐下来,我倒是还没住过,就要走了。”
这样沧桑薄凉的语气扯得伊然心中一痛,紧握在慕容悦的手藏在衣袖下,坚定道:“无论去哪,我陪您。”
她们本是相依长大,现在长大了却是要相依为命。
这就是一个命里的局,她们没有能力阻止被卷进来,便只好努力去让棋局改变。
“还有我。”耳边拂来一个幽灵似的声音,如风飘过,虽淡又格外清晰。
两人定睛看着站在门口下的顾子美,夜里一身青色衣裳的他,就如一个嗜血的妖精,妩媚妖娆,俊雅中透着淡淡煞气,他微微一笑,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女子,眸子深了几分。
慕容悦牵着伊然走过去,轻松道:“你走得倒是快,也不搭把手将我们两个牵下来,还要我们两个弱女子走动跳下来,这护花使者你也做得忒不够格了。”
“小的错了。”顾子美一笑,弯腰躬身,含笑道。
“嗯,乖。”慕容悦摸了摸他的脑袋,很是满意,“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果真不愧是子美。”
顾子美刚昂起来的脸色黑了黑,无语的翻了翻白眼,这是什么评语……
三人你来我往自然的调侃着对方,到了东厢。
因入宫穿得是宫装,要出去放花灯就先将衣服给换了。
换了身普通的白衣出来,见着伊然与顾子美还是下人穿的衣服,皱了皱眉,催促着他们去换了身。
在公主府,慕容悦从不拿他们做下人,再不济,顾子美还是一个大家嫡子呢,若不是为了配合慕容悦待在公主府做管家,哪里会这般低调,如今在自己家,怎么也得穿得风流倜傥,韵味撩人。
两人被慕容悦强行推进去换了几套衣服,直到慕容悦满意才无奈的出了门。
伊然穿得一身浅绿色的衣服,看上去就如一个大家闺秀,而顾子美穿得宝石蓝,将他眉宇间那抹女气给抹去了,透出几分英俊来。
三人刚出门,苏年锦的马车正好停在门口,挑着车帘嘴角微扬,懒懒道:“阿悦想必是第一次在帝都放花灯了,不如锦给阿悦做个引路的?”
一个出了名的纨绔,不经意间已经撤去了他眼前的屏障,松松懒懒,恣意潇洒,倒像是一个江湖侠客。
慕容悦的眸光深了几分,笑意荡漾开来,轻声道:“好啊。”
“看来我是来晚了,哎……佳人已去留不住啊。”旁边传来慕容涂含着笑意的惋惜声,从黑暗中走出来,暧昧的眼光落在慕容悦身上。
“皇兄。”慕容悦有些无奈的喊道:“你胡说些什么呢。”
“皇兄原本还以为阿悦总是要念着皇兄的,这第一次的放灯祈福,自然是要皇兄领着你去,没想到是皇兄失策了啊,这锦世子不过是送了百万两银子,你就对他比对皇兄还好,这般贪财,可是要不得啊。”慕容涂挥开折扇,摇头晃脑的说道,越说越是止不住的叹气。
伊然掩嘴而笑,刚要说话,慕容涂眼睛一亮,惊讶道:“伊然可是认为本皇子说得十分准确才忍不住发笑?”
慕容悦想要和他辩解一番的心思都没了,直接翻了翻白眼,道:“真不愧是风花雪月混过来的,这般胡搅蛮缠怕是比那些姑娘们都还厉害些,你不去里面做小倌简直就是浪费人才。”
说着来了劲,扯着他的袖子眼神略带掐媚道:“皇兄,不如我去开座小倌楼,你做个魁首,定能财源滚滚,你去嫖妓也是嫖,让人来嫖你也是嫖,反正都是两人床上一滚,一夜天亮,你也不亏,咱俩还可以二八分账。”
“哦,我八你二?”慕容涂扇子一收,兴致勃勃问。
慕容悦脸色一正,伸出两个手指在离慕容涂三寸处,道:“不,你二我八。”
慕容涂的脸色立即黑到比臭水沟里的水还要深些,定在原地不说话,许久,害得慕容悦以为他是给乐坏了,连忙使劲的戳了戳他那张引以为傲的脸,留了几个印子,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道:“皇兄,你要是觉得自己赚了,咱们还可以一九分账,你要是还觉得不满意,你可以免费坐镇,咱们都是可以商量的,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慕容悦是认为自己说得极其真诚,豪情挥洒天际,却不料得了慕容涂的仰天长啸,“有妹如此,亡也不远。”
“哈哈……”苏年锦今天想要做个翩翩公子,是极不想要与慕容涂同流合污的,可是却在伊然与顾子美的诱引之下忍不住的捧腹大笑,眸子盯着慕容悦,仿佛是看到了多年前那个精灵般的女子……
公主府坐落这一条街道的尽头,歪过去便是另一条街道,也算是四通八达了。
两辆马车是驶过来,慕容宥一下来便盯着笑得有些抽的苏年锦看,再看一脸臭脸的慕容涂,极为自觉没有问任何话。
慕容悦盯着趴在车窗上,笑得没心没肺快要咽气的苏年锦,眼底的笑容不自觉的变得暖暖的,却是连自己也没有发现。
慕容涂挥了挥手,让管家将马车牵回去,一股脑的上了苏年锦的车,从车帘的起伏来看,也知道里面进行的事极其激烈的行为。
“你答应过达迪儿公主要与她们同游,我顺路就与她们过来了,都是一个目的地,不如就一起如何?”慕容宥风轻云淡的瞟了一眼苏年锦的马车,直接忽略了过去,柔声问着慕容悦。
慕容宥对于这个存在了许多年,却是相处不多的小妹极为宠爱,连太子妃都拿来取笑过,慕容悦虽是没说,但心里却是暖的。
望了一眼慕容宥后面的那辆马车,看见达迪儿正伸头探望着,点了头:“走吧。”
中秋节的月亮很圆,余晖洒下来,也使得这一路贵亲的房屋格外明亮。
天空中已经升起了不少孔明灯,将一片黑夜点缀,亮了半面苍穹。
慕容悦没有乘坐公主府的马车,而是上了慕容宥的车,凑着太子妃坐着,将慕容宥给挤到一边去了。
“她明天就要走了,粘着我也是应该的。”太子妃一脸得意的看向无奈的慕容宥。
这是一个他们都不愿意接受的结局,却是早已知晓的结局。
“阿悦,你若是不像走,我一定不让你去。”慕容宥垂下眼眸,许久才昂起来对着慕容悦说。
那一双魅惑的眸子,此刻不再是初见的沉稳与温和,而是疯狂与坚定。
慕容悦相信,若是此刻她说,她不愿意,这个哥哥,定是会不顾一切的为她争取,只是她不会再任性,也不能容忍身边的人因她的任性而死无葬身之地。
她摇头笑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去了,也不定是不回来。”
在众人眼里,她去了,就是季亦淞的妃子,而慕容悦却不是要这个结局,前一世,季亦淞不曾来娶她,这一世,她便不会再嫁他。
“你?”慕容宥惊疑不定的看着她,想起母后与慕容涂说的话,终于是相信眼前这个小妹不如外表这样单纯,他咬了咬了呀,说:“如今朝中斐家看似大权在握,实则比不上五大家的任何一家,斐家本是兵部出身,如今西国已经安稳了百年,兵权早已慢慢的被父皇给收回来了,我虽然作为太子,却也只是为了掩饰而已,他迟早会废了我,所以,我们与斐家是一根线上的,早晚会动,好则富贵不断,尊贵荣华,坏则名声败坏,挫骨扬灰。你若是不想去,大不了就是提前些,不需要再去牺牲一个你。”
她没有想到慕容宥会与她说这些,亦或是想到了,却没料到慕容宥会这么看重她,她终究只是一个陌生面孔而已,即便是血缘至亲,千百年来,残杀亲兄的又哪会少,慕容悦握着慕容宥的手,沉声道:“既然都决定了,那必然是要一举成功,你要相信母后,想想澈儿,想想斐家的每一个人,他们容不得你这么冲动。”
慕容宥像是早已打算好似的,赶车的是贴身保护他的暗卫,慕容悦虽不知道,但也是知道慕容宥这般没有顾忌的说,也是信任这些人的。
对于他没有撇开伊然与顾子美,慕容悦从心里增添了一份感动。
“我会回来,一定会回来,我是慕容悦,从小活在山野,不是帝都那些只会被规矩束缚的闺阁小姐们,从我来帝都起,我就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我敢来,我就会活着。”慕容悦握紧慕容宥与太子妃的手,晒然一笑道:“南国,我早就想去了,你们要好好的,我还想日后靠你们这棵大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