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谁想要谁去要,总之我是不想要!”慕容宥直视着举青师伯的眼睛,决然道。
举青的笑意也是冷了几分,坐在轮椅上的他抬起双手,看似是想要打醒慕容宥,可是又够不着。
“你姓慕容,你身上背负的是慕容家的使命!”举青喝道。
“所以即便是父皇差点杀了皇爷爷,将皇爷爷放逐到这个地方来,皇爷爷会原谅他,因为有他做帝王的资格是吗?”慕容宥分豪不让叱道:“你要这种帝王何用?只知道玩弄权术,只知道开拓疆土,只知道压榨自己的百姓,为了一己私欲,想要灭谁便灭谁,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一心想要守护的国土便能轻而易举被人夺去,甚至连好逸恶劳的北国都能夺去一座城池,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你所选的帝王完全不懂得为百姓服务!你出去看看,看看你所谓的泱泱大国,看看你所谓的国富民强,你去听听那些生活在基层百姓的心声,看看他是不是真心想要你赞扬你慕容皇室!”
举青气的浑身发抖,一拍轮椅的把手,怒道:“你是要反了你!”
慕容宥立即回道:“对,我就是要反了!”
祖孙两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完全是剑拔弩张的场面,谁也不让着谁。
黑暗中传来一声叹息,一道白色的人影飘来出来,落在两人面前,形成一个三角架。
慕容宥一看来人,惊喜道:“师父。”
来人正是天命,悠闲的走了过来,温良的眼神看着举青,笑道:“都说出家之人不入红尘,什么时候悟性最高的举青也要插手这天下之争了?”
举青抬头看着天命,怒气像是凭空消散了不少,政治家的狡猾和虚伪充分显现了出来。
“出家虽绝俗尘,可却不代表断掉七情六欲。何况西国,本应该是慕容家的天下。”
“这天下没有谁的天下的说法,该是谁的,便是谁的。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个朝代的逝去,另一个朝代的崛起,本应该就是如此。”天命淡淡的看着他,一身出尘如谪仙的形象,添了几分仙风道骨。
“大师说的话说的好笑,既然该是谁的便是谁的,那又何尝不是我慕容家的?”
“因为慕容家的到头来,该给别人了。”天命也没有半分客气,直接道:“再强求,也强求不来。”
“哼,大师未免说的太可笑。”
“可笑不可笑,举青知道。”
两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让,慕容宥却想起慕容悦的事情,他看了一眼天命,想着待会问师傅更为妥当,皇爷爷要他登基差不多是魔怔了,只怕也不会轻而易举告诉他!
“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争辩过后,举青冷冷道。
“不是。”天命看来一眼慕容宥,摇了摇头。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举青叹气道。
他当年差点被皇后,也是如今的太后杀掉,却是慕容臻将他救了出来,老实的告诉他,他要皇位,却不想杀掉他。
他从小便看中这个儿子,皇位迟早是要传给他的,即便是他救了他,听到这个消息,他也是伤透了心。
可是当他知道,这些只是为了一个女人的时候,他的心更像是被凉水浇了似的。
养子如此,又有何用。
他在普及寺庙韬光养晦,从不外出,从不要什么,几年来,渐渐的慕容臻便很少上心来,他暗中观察慕容臻的子嗣,想着有一天能够拉下慕容臻,可是却没有想到,如今他想扶人上位,却是扶不上去。
一对父子,一个因为想要皇位弑父,一个不想要皇位弑父,还真是投了缘了。
“不要用慕容悦来要挟我的徒儿,其余你随便。”天命道。
慕容宥一怔,接下来狂喜,他就知道,师傅是护着他的。
“为何?”举青挑了挑眉,满是皱褶的脸动了动。
天命道:“时机未到,还有,用自己的儿媳孙媳重孙子威胁了一遍,再用孙女威胁一遍,不觉得无趣了么?”
“我若是用来呢?”
“那就不用等到时机,我直接将你西国覆灭不是更好?”天命淡淡道,那醇厚的声音中完全听不出一丝杀机,可却让人毛骨悚然。
“素问天命能问天道,原来也会人道。”举青扯了扯嘴角。
天命不答,慕容宥也有一些紧张。
“老巧答应你。”举青想了许久,一笑道。
天命立即转身,“如此,便好。”
自始自终,说话都没有一丝烟火气存在。
他拍了拍慕容宥肩膀,叹了声气,便转身离开。
慕容宥愕然,他不是要告诉他阿悦的消息吗?
“师傅,阿悦她……”慕容宥回过神来立即抓住天命的衣袍,低声问道。
在举青面前的嚣张在这一刻完全变成了孩子一样的局促。
“时机未到。”天命淡淡的回了一句,便拂开了他的手,轻盈的消失在黑夜中。
“师傅。”慕容宥募然一惊,想要追寻,却又无处可追,无助的大声喊道。
只是除了刷刷的竹叶声,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声。
举青看着他,也是轻微叹了口气,“回去吧。”
翌日。
本应该是皇帝出灵的日子,然而各种消息却将这种肃穆给遮了下去。
太子殿下孝服未除,便开始享受温柔水香,还重伤前去的官员。
太子殿下还未登基便荒淫无道……
一道道弹劾的奏折纷纷往御书房飞去,一个个谏臣纷纷死谏,一些蠢蠢欲动的人便是该动了……
西国帝都,水再次加深了一倍……
慕容悦虽然气慕容宥违背诺言,却是没有出来南国皇宫就去找他。
有人的选择你不知道,你也注定猜测不了他的思想。
何况,她已经答应雪山老人,再也不去抢夺慕容悦所拥有的一切。
她在南国帝都的客栈住了几天,然后买了一栋四合院,和青崖住了进去,至此,都没有问过一句关于西国或者苏年锦的事情。
过了半个月,这一天是小年,虽然没有春节热闹,却也是喜气洋洋。
周围两边都张灯结彩,甚至还有些小孩也从学堂放学回来,左右爬树,时不时的过来看看摸摸,每次来总是会被慕容悦用果子给扔出去,到了后来,来的反而更多了……
这些只因慕容悦在院子里移植了两树梅花,上面挂了不少的花花颜色的荷包。
青崖从未过问,上面挂是什么,里面写的又是什么,却在某天夜里偷偷的上去看了,每个荷包里,都只放了一张一寸宽两寸长的纸条,上面写着娟秀有劲的字体,愿苏年锦安康。
这几日又下起了雪,慕容悦抱着一个汤婆子坐在门外,望着雪花飞絮的落下,神情不由得再次的怔了。
青崖站在一侧的厨房之内,只是看着,从不打扰她。
他知道她在犹豫,犹豫着要不要回西国,犹豫着要不要去找苏年锦。
自从出了南国皇宫之后,没有季亦淞折腾她,反倒是夜夜难眠,每个夜晚睡着的时候,总会醒来,梦见那些她曾抛弃的人。
这半个月,西国内乱斗的厉害,东国占了十座城池之后优待百姓,也没有得到百姓的至死反扑,反倒是安安稳稳的接收了,而之后竟然退兵了,仿佛是想要过一个好年般。
至于北国,占了西国一座城池,让北国百姓不亦乐乎,只是北国太子殿下的死还是让北国臣民留下来不少的遗憾。
那一个让他们恨,又让他们惧的太子就这么出乎意料的走了,竟然还有些不适应,仿若是好久都没有听到太子昏庸无能了。
而北国使民来这之后,季亦淞首先是晾了他一两天,随后带去验尸,北国太子乃是咬舌自尽的,这点是最有力证明他是自杀的。
一个棒子一个红枣,以一座城池的代价将北国的使民撵了回去。
这个年前,季亦淞仿若也是想过一个好年似的。
慕容悦怔怔的看着院子的渐渐堆积了一层白雪,突然看来一双脚,她抬头,便看见季亦淞英俊的脸旁上拧着眉头,上前猛地将她拉了起来,不悦道:“地上凉,你一个女孩子家的,也不怕垮了身体,你不是会医术吗?怎的这点常识都没有?”
慕容悦拍了拍屁股,呵呵笑道:“那你把我的封印解开啊,解开了我就不怕凉了!”
“休想!”季亦淞眉头皱的更深了,呵斥道。
见慕容悦没有走,反而是在南国定居了下来,季亦淞时不时的领着流风来窜窜门。
他和慕容悦的关系似乎是近来一步,似乎也退了一步,有时暧昧不清,有时又经纬分明,让人看不清楚。
慕容悦是没有心思去和季亦淞周旋,而季亦淞似乎是挺满意这一个现状。
青崖走出去问流风,“吃了没?”
“没有。”流风摇头,“准备在这里吃。”
他们两人刚开始还防备着,崩得紧紧的,如今却是见面就是例行公事似的问这两句。
青崖做的一手好菜,慕容悦在这里过的日子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吃喝拉撒都不用管,吃包了,衣服便是请隔壁大婶洗的。
从皇宫顺了不少金银财宝出来,日子过的也逍遥。
季亦淞拉着慕容悦进去暖阁,里面总是烧着炭盆,但是慕容悦却从不久待。
“下棋?”季亦淞随口问道。
“不想下。”慕容悦摇头。
“那你想做什么?”
“什么都不想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都是季亦淞主动,慕容悦有心情就应一句,没心情就沉默。
“容家姑娘。”门外传来喊声。
在这里慕容悦改名姓容,一听见声音便走出去,一看是隔壁的大婶,连忙开门将人请进来,“大婶是有事吗?”
“没事没事,过小年了嘛,看你这里一点烟火气都没有,我就来给你送点东西。”大婶羞赧的笑了笑,将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把手中的篮子推到慕容悦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