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的第三天中午,温暖和温煦如约来到吴家梁的家居店参观,这也是吴家梁的盛情难却。
家居店位于阜成门附近一个著名的市场内,进入三层的走廊远远就能辨认出吴家梁的店。
较之其他,他的店更通透明亮,色彩浓郁鲜艳,摆放错落有致。
吴家梁热情地大声招呼,就连他的店员大姐未经引荐也亲切自然地问好。
温暖坐在一个花色艳丽的皮质墩子上环视着堆放得满满当当的各色家具用品。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她起身到走廊的一个角落里接听。
电话是郑子超的一个老乡许梦芬打来的,这位女士温暖见过几次。第一次是她来北京了解关于混凝土供应的一个项目。
这件事是郑子超的朋友江海涛联系运作的,他跟踪北京新机场建设很久了,初步达成协议协助北京一家国营混凝土公司投标中标,若此项居间服务成功,混凝土公司答应原材料供应部分可以由江海涛推荐公司来做。
江海涛和郑子超是多年朋友,合作过很多生意,也有很多资金往来。
于是江海涛首先就想到此事和郑子超合作,两人一拍即合。
但是郑子超最近两年的资金状况不支,所以即使有心此事也只能算作一个项目信息,实施起来还需要其他资金介入。
郑子超应该是在一年多以前的七八月间回老家解决前面问题的时候经人介绍认识了许梦芬。
他们一起吃了饭,席间郑子超坦言他为一个老乡寻找项目资金,结果那个人项目未成又将资金挪用现无力偿还,导致郑子超找来的出资方将他告上了法庭,他正在一个欠款官司的执行阶段。
同时他在山西有个施工项目已经签订了合同,他也交了保证金,但是项目开工时间延迟了,造成了资金周转困难,他想向许梦芬借钱周转。
许梦芬说了解郑子超的为人和实力,想和他交朋友。
推杯换盏相谈甚欢,自然后来也提到了机场施工供应混凝土的信息,许梦芬更是感兴趣希望合作。
郑子超更是诚恳要求她亲自来北京了解混凝土事宜,清楚了再做定夺。
于是他们迅速打成一片,许梦芬答应借给郑子超资金,并约定近期就到北京考察。
郑子超的这次借款可谓顺理成功,他也对后面的合作充满期待。
九月下旬许梦芬如约来京了,那一天正是郑子超和温暖被魏何诉讼欠款执行协议签订的第二天。
那时温暖的小叔温亦真恰好因为解决股票投资失败的事情决定卖掉爷爷留下的遗产住房,温暖的户口药迁出爷爷家,她为此事和小叔一起到派出所办理申请,郑子超来电话请她办完事到全聚德烤鸭店来作陪一下许梦芬。
九月底的阳光带着秋天的高爽,温暖的心情却没有那份透亮,但是她还是去了。因为前一晚她和郑子超谈了半宿,她觉得郑子超已经认识到以往的错,应该给他一个改错的机会,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让他雪上加霜,孤立无援。她在郑子超的问题上一向是如此天真吧,她相信郑子超事先没有听取她的意见,是因为他所说的不希望自己担心。
许梦芬初见温暖,就表现出异常的热情。她不加掩饰地夸奖温暖,说温暖有北京女人的大气端庄,才华,气质,心胸。
温暖心里觉得她夸张,但想想这个半百之年的妇人,曾经的小地方政府机关工作的经历,好像也在情理之中吧。
总之,许梦芬挺满意的,意犹未尽。温暖的出现好似巩固了许梦芬和郑子超的合作友谊。
而刚刚的电话,许梦芬可不是想和温暖叙旧,是要她替郑子超还钱,还说温暖也参与了混凝土原材料供应这个项目,说他们夫妻骗她,要到公安局去立案。
语气中大有要挟的意味。温暖耐着性子听她喋喋不休,也解释说,她并不知道许梦芬与郑子超合作的细节,更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借款事宜,合作有合同,分歧要解决,事情的性质要界定清楚。
许梦芬自顾自地继续威胁,她知道他们家的住址等等。
最后电话自然是在无法继续进行的情况下结束了。
温暖怒火中烧,这些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话,莫名其妙的思维方式。
她好像要爆炸了,郑子超怎么把事情搞成这样?
吴家梁透过店面的玻璃恰好可以看见温暖倚在走廊的墙边,通过她的表情他可以判断出这是一个让温暖不开心的电话。
那天在家里他已经感觉到一种别扭的气氛,虽然他们没有细聊,但是他心里也猜到了一些,温暖和郑子超面临着某种危机,他甚至有点后悔不该选这个时候去说自己离婚的事情。
其实他早就想找温暖聊聊他的事。温暖多年来一直是他心理上一种依凭,他有什么心事都想和她说说,说了就痛快了踏实了。
在他看来温暖是一个有智慧的人,他从没有想过她会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而且他一直感慨郑子超和温暖之间的爱情,他羡慕他们的那种甜蜜,尊重,默契,他从不认为他们之间会有什么障碍,他觉得郑子超也像他一样应该有点崇拜温暖吧,他常常看到郑子超注视温暖的眼神,那里面有一种超越了欣赏的依赖。
他见证他们一路走来,很多事实让他相信温暖周密的聪明加上郑子超的灵活,他们应该是无坚不摧的。
可是这一次他明确的感到了那种不和谐的气息,他确定他们出问题了。
三天以来他的心里一直在盘算这件事情。对于温暖他总是好似调侃地称之为老师,他心里知道这并不是玩笑,他对温暖的认知和情绪很深刻也很复杂,有时他自己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是他必须承认温暖是一个对他影响至深很重要的女人。
此刻,他不知该怎样询问温暖,好像在他们交往的二十年里一直都是温暖在帮助他,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位置和距离,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但他下了决心,即使就是站在她的身边也是他想做的。他心里想着这些理不清头绪的东西,看了一下不远处的温煦,他不想问温煦关于姐姐的什么,他决定自己直接和温暖谈。
温煦正在拿起一条缀满手工布艺花朵的床盖,他介绍说那是他从潍坊的一家工厂里淘来的存货,数量不多,价格不菲。
温煦回答:“嗯,悠悠现在的运用是挺广泛的。”他没太明白,让温煦解释。
温煦看着他有点茫然的样子说:“我说的是这种花朵工艺。日本人叫它做‘悠悠’,在拼布设计中用的很多,自然也会用于家居产品,大家的认知度还是挺高的,像这个床盖就是‘悠悠’的数量多,配色比较淡雅,在视觉上很舒服。因为是手工做的比较费工,但其实这是很简单的一种工艺,关键还是颜色和造型吧。”
吴家梁对温煦的话题很感兴趣,他的家居生意虽然不错,很多客户都喜欢他选的产品,觉得颜色漂亮款式也好,但是他总觉得其实对于纺织品他还是外行,他的优势只是他对于色彩的天赋,还有美术专业学习的基础,而同样美术专业出身的温煦在这方面更有研究,这让他不禁一阵欣喜。
他喜欢和懂行的人多聊聊,这样他对于这些产品的热情才能表达出来,他才能觉得这不仅是一件件商品,而是他的艺术和生活。
于是他们的交谈敞开了,从蒙特里安场景四十的色彩到波西米亚风格特色,从刺绣的多种形式到数码印染的发展,这是一段跳跃的徜徉,吴家梁因此而兴奋不已。
温煦对他来说一直就是温暖的小妹妹,他知道她大学学的是工笔,后来做平面设计,他们好像也算熟识,但没有真正交流过专业的话题,这一次他才真切地看到一个鲜活的温煦。在他心里温暖的光环下,也如此多彩的温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