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水并没有等多久。
即便甲之尊在分神后并没有立刻动身来见自己，距离两人上次见面也不过十余年。
甲之尊沿着上次进入雷海的路线前进，一路回忆之前的事情，总也不能释怀。
他如今实力超群，不需要靠飞船也可以进入雷海的深处了。
只是即便他两仪算法用得炉火纯青，也找不到之前的那个洞府了。
但他找到了四水，那个带领自己走出心魔幻境的孤独魂魄，整个雷海都是她的本体，但唯有在那一方空间中她才能显形，供她活动。
她开心地看着甲之尊向她走来，问他是否想通了。
他跪在她面前一言不发数日，终于还是起身，“您就当我是自私吧，我做不到。”
又说：“我接下来会一直呆在雷海，您就当和我做个伴。”
四水也睁开惺忪睡眼，说没关系，“我本也没打算让你自己想通，雷海中奥妙无穷，哪里需要我做伴？”
“我在雷海有些权限，但除了雷海核心，还有一处我也看不透的地方，你能帮我去看看吗？”
甲之尊浅笑应下。
待得他离开，四水也开心得笑了。
不久，甲之尊回来，斩断了四水与雷海的联系，于是……
四水，死了。
甲之尊站在原本四水所在的地方，一站就是一年。
看似无法理解，其实也是意料之中。
这一来一回看似简单，但甲之尊在那里找到了他超越其他三位领袖的关键功法，一门堪称寰宇第一功法的静心法，《蝶探花》。
蝶探花之法，可以让甲之尊入梦，在梦中经历所熟悉的人的过去，掌握其手段的同时，还会使他的精神力大幅提升。
一门堪称变态级的法门。
当那只蝴蝶飞入甲之尊脑海时，一同飞入的，还有四水的过往。
甲之尊在短短时间内经历了数亿年的枯寂，道心瓦解，灵台失守，于是他回去，亲手抹杀了自己在修真路上的一个重要的领路人，一个所剩不多的，真正懂得他的知己。
但他毕竟不是四水，他杀了四水，但他还活着。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他不断重复四水的漫长而估计的生活，百亿次？千亿次？谁知道呢。
一年后，经历漫长岁月的甲之尊眼中再次出现了光芒，如果以思维代表一个人的存在形式，那么甲之尊最初的数十年在那不停重复的，每一次都是数亿年的时光中简直不值一提。
所以那个甲之尊死了。
他也没有在不断重复的四水的经历中变成四水，甚至他没有受到四水周身弥漫的那浓郁的死气的影响。
他在漫长的孤寂中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于是俗世的权势与情感再也不能影响到他分毫。
他破碎的道心再次聚合，变得更加纯粹，在向道之路上，甚至生死都只是闲事。
他不会畏惧死亡，也不会向四水那样一心求死。
他只求道。
所以说后世很多人都认为周凌雪在甲之尊性格的转变上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其实并没有。
在四水后，甲之尊又梦中经历了很多人的生活。
裴苏，赵远，刘瞿期，周凌雪……
也正如功法的名字，蝶探花。
甲之尊就像留恋花丛的一只蝴蝶，品尝花朵的香甜，但却绝不会变成花朵。
对一个真正超脱出俗世情感的人来说，周凌雪也真的不算什么了。
哪怕甲之尊在梦中发现了周凌雪有什么苦衷，经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他也只是会就此放下，不去纠结自己是否该去追回挽留。
蝶探花，探过了也就过去了。
于是在白虎雷海中，甲之尊肆意入梦，品味别样的人生。
有时他是一位战士，为祖国荣耀奋勇杀敌，洒血沙场。
有时他是一位科研人员，至死也攥着一张没有演算完的草纸。
有时他又是一个流匪，自认为快意的人生在与敌人，与官方，与兄弟朋友的明争暗斗中结束。
几番梦，几番醒，几番笑叹花多相似。
有时忧，有时癫，有时泪流形思两端。
雷海中热闹，雷海外也不平静。
甲之尊入雷海一年，学院学生相继觉醒，虽觉醒极晚，好歹有了入世的能力。
再三年，刘瞿期的金丹筑基实验理论刚刚完善，世家正要发难时，南蛮北夷中原三国共同入侵大汉，国内还有叛徒间谍无数。
内忧外患，措手不及，大汉疆域接连失守，打着共和和自由旗号的新联邦政府开始与大汉分庭抗礼，而遥远的西梁则作壁上观，两不相帮。
又五年，周凌雪两仪算法兼容实验完成，两仪算法秘密在西梁普及，虽然功用的开发上还很初级，但算法本身便比之前的进制算法更简洁更高效更准确。
只要再等三十年，西梁修真者便会整体强于其余修真者，更何况新联邦与大汉还在无休止地战争。
又过了三年，刘瞿期第一批次实验体已经筑基，结果不尽如人意，但那毕竟还是他在机师阶时的实验，当时的理论研究都尚未入门。
再一年，第二批改良后的实验体筑基，实验也基本成功，只需要申报上去，最迟十年便会在整个大汉推广，增强己方修真者的实力。
谁又能想到，新联邦的修士早就开始试用这项技术了呢？
随着不断使用蝶探花，对蝶探花的理解也越来越深，甲之尊将两仪算法的某个程序与蝶探花相佐使用，他入梦的对象也不仅限于熟悉之人。
一面之缘者，遥远因果者，甚至将来的访客，都在甲之尊入梦范畴。
他痴迷在百样人生中，沉浸在精神力的不断膨胀中，不能自拔。
实验成功后，刘瞿期闭关，一年后，结婴合一一气呵成。
几乎同时，西梁的周凌雪也合一成功。
接着，便是近百位合一强者的诞生，让那个年代成为了人类历史上最为璀璨的时代之一。
但也不是全部合一成功，那些追随刘瞿期脚步提前筑基的天骄，还是多数留在了元婴阶。
其中一些曾在雷海中找寻过甲之尊的足迹，也有几个有幸见过甲之尊的身影。
有人见他泪流满面地嘶吼哽咽。
有人见他狂笑不止，几度笑到气喘。
有人见他手捧酒壶，高声吟诗。
有人见他在品茶落子，单人对弈。
千人千面，唯有灵台崩溃，程序混乱时才可能出现，于是有传言，甲之尊在雷海疯了。
一代天骄落得如此下场实在让人唏嘘。
当然还是有人注意到，看到甲之尊身影的人有元婴有合一，却没人能真正面对面见到甲之尊。
奇也怪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