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这件事情过于震撼了一些,我不觉得爹爹和江湖会有什么牵扯,也从不觉得萧家属于江湖,我觉得我们就是寻常百姓,没有什么恩怨情仇,简简单单生活着,可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尚且不论凶手所图是否为剑谱,即便是,连师父都不知道剑谱在司徒家?凶手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情确实只有我和二哥知晓。若不是今日从晏清这里得知司徒家已经出事了,我本准备去一趟雍州找清风求证一下,因为我二哥的死,八成和这剑谱有关。”
“我爹没有和我讲过剑谱的事情。我需要知会萧琛哥哥一声,司徒府被灭之后,家财都是他帮我打理的。”
“萧琛?就是最近江湖上突然出现的觉燕山庄庄主?”三叔公像是突然记起。
“正是。”
“没想到他和司徒家还有关联。”
“看来三叔公不太清楚司徒家在雍州的处境。这十几年都是萧家照拂着司徒家。”
三叔公若有所思的样子,并没有接话。
师父竟然也一直不说话。
“所以三叔公的意思是,我外公的事情有点头绪了?这头绪就是剑谱?”师兄却开口说话。
师兄鲜少提及燕阳前辈,不像我总是把悲伤表现得那么明显。如今我感受到他言语之中的急切。难怪他昨日听师父说三叔公要来,情绪有些起伏。
大概是因为三叔公每次来都会带来一些消息?也许就是三叔公不仅仅是潇洒地云游四海,而是在外奔走,查探真相吧。
说了这么久才进入正题,真的是该怪我了,扯了半天都在说司徒家的事情。大家本没有义务帮我解决这些事情,说来说去不过是我的家事。
“是。我以前一直以为是二哥的某些仇家所为,可是这江湖之上,武功超过我二哥的,没有几个人,我实在想不出原因。但是前不久我在豫州看见有人用着残缺的天山剑法,便起了疑心。”
“怎么可能?天山剑法没有外传过。我也一直遵从外公的意思,从不轻易外露天山剑法。”师兄大惊失色。我第一次见他脸上有了明显的情绪。
“是的,所以我才来问,月儿的剑谱是否还在。”三叔公看了师父一眼,师父意会,便去房里了。
不一会师父就出来了,拿出了一本剑谱,说道:“三叔,这剑谱确实一直在我手中,我也没有教过别人,砚之更这几年一直待在清泉山庄,更加不可能教别人。你知道我对于天山剑法只是略通一二,爹没有教我多少。”师父好似有些委屈。
看起来,燕阳前辈似乎更偏爱师兄一些。
既然下天山保存完好,那么只能说明,上天山丢了。
果然,三叔公、师父和师兄都看着我。
“我立刻去联系萧琛哥哥!”
这件事情如此重要!我几乎确信爹爹的死,和这半本剑谱有关。
一个半月了,我终于得到了一点线索。
我刚刚出了清泉山庄的大门,师兄追上来了,他没说话,但是我明白,他应该是要和我一起去。
当务之急必须快点联系萧琛哥哥,昨日我写的信还没有送出去,可是如今重新写岂不是费时间?不如直接传口信。
昨日看萧琛哥哥的来信,他便告知了我联系萧枫的办法,只要去最近的客栈打个简单的手势就会有人来找我了。
我几乎想用跑的,可是我不会轻功,一步一步下山,还是太慢了。
“晏清。”师兄突然叫住我。
我回头看着他。师兄一直习惯跟在我身后。
师兄突然伸出手:“我用轻功带着你,这样快一些。”
我脑海中闪过一句话“男女授受不亲”,可看师兄好像也从不在意这些的样子,表情十分平静,于是我心中那些矜持羞赧荡然无存。
——反正他都半夜进过我的闺房了。
——反正清泉山庄没这么多规矩。
我爬上了几阶,搭上他的手。
他轻轻拉了我一下,顺势揽着我的腰,腾空而起。
师兄比我高,虽然我看着他,风吹起他的头发,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也就不看了。
他很专心看着前方,轻点树梢,略过溪涧,惊起鸟雀。
我从不知,空中是这般绝色,原来苍山的“苍”意指“苍翠”,而非“苍灰”。苍山之上能看见的不只是远山的层峦叠嶂,还有绿涛滚滚,生机盎然。
我也不知这是“会当凌绝顶”还是“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的感受,也许相差无几,但实在是奇妙,我觉着非常自由。几乎是在师兄带着我腾空的那一瞬间,我就爱上了这种感觉。
那些鸟雀迎风而翔飞时是否也是这么自由?
我想我一定要学会轻功。若是萧琛哥哥当年教我踏雪寻梅的时候先带我“飞一飞”,或许我早就学会了。果然还是只有尝到了甜头我才会想要得到,否则我什么都不想要。
我都忘记了刚刚的焦急。
最后确实节省了不少时间。
我们下山找了一家最近的客栈,可是还没等我们找人,便有人眼尖的伙计先找到了我们。
伙计假意引我入座,确是小声同我说:“司徒小姐请随我来,我是觉燕山庄的人。”
我知道定然是萧琛哥哥安排好了一切,但是他何以如此笃定我就是司徒小姐?像是一开始便认识我一样。
“小姐稍坐片刻,萧大人马上就来。”
“萧大人?”我心中一惊,难道是萧琛哥哥?
不,不可能,萧琛哥哥不会来这里的。
伙计立刻解释“是萧枫大人。”
“哦。”
我哭笑不得,我可能思念深重了些。
但我确实很想念萧琛哥哥,我自小便从未离开过他,他也从未离开过我,是我偏要离开雍州的,他本想挽留,可是还是依了我,我现在怪得了谁呢?
伙计又看了一眼师兄,我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我解释:“这是我师兄祁砚之,不是外人。”
想来以后肯定有许多需要这个伙计替我传达的消息,便还是介绍一番吧。
师兄在我说完之后便对着伙计点点头。
“原来是玉贤山庄的少庄主,祁公子,小的失敬。”伙计立刻作揖,恭恭敬敬的。
师兄竟这么有名?看来我只知道些许父辈的事情,却不知道这江湖年轻一代的传说。
毕竟我不是江湖中人吧,江湖形势与我而言,没有朝廷的事情有趣,朝廷的事情有逻辑可言,江湖逃不过爱恨纠葛、恩怨情仇,无趣得很。而且如今我觉得江湖可恨得很!爹爹留在朝廷尚能安稳度日,雍州自然不比永陵,永陵是皇城,一般江湖中人也进不去,也害不到我爹爹。
师兄倒是十分冷淡,轻轻“嗯”了一声,像是习惯了一般。
“萧枫今日恰好在这里吗?”我疑惑怎的如此凑巧,便问了。
“回小姐的话,萧大人就住在遥辛城里,骑马过来要不了多久。”伙计真的是客气得不行了,我感觉像是又一个萧枫一般。
“原来如此。”
遥辛城确实是个好地方。
——荆州最繁华的地方,也是从荆州通往豫州的必经之地,更是属于茶马古道,中原和西域的茶马互市之路有一条便要途经这小小的遥辛城,这荆州值得一提的,除了长江,便是遥辛城了。
萧枫住在遥辛城,确实很适合搜集或者传递消息。
“可是遥辛城距离这里有一日脚程,萧枫短时间赶不过来吧?”
“小姐放心,觉燕山庄的每一匹千里马都是万一挑一,很快的。”
“哦,我都忘记了萧家马场里养的那些好马了。”我笑了笑。
“不过,你怎么这么确信我就是你口中的司徒小姐?”
“我们做暗桩之前,就被告知过一些基本的规矩,其中就包括认识一些重要的人,我想觉燕山庄的人没有不认识司徒小姐的,况且庄主还特意交代过。”
“我以前见过你吗?”
“小姐误会了,我们不曾见过,我们做暗桩的,自然识人记事的本事要强,我见过小姐的画像,自然就认识小姐。”
我突然记起,萧琛哥哥描得一手好丹青。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哦,我倒是忘记了,萧琛哥哥挺会画画的,一直在想他可以去做个画师。以前求他给我画像,结果他画好了不给我,如今还把我的画像到处传阅,太让人难为情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像是在拼命解释给师兄听。
伙计也不接茬,只是在笑,很是有眼力见。
“说了这么半天,你叫什么?”
“小姐,暗桩的真实姓名只有庄主和各州的负责人能知道,不过我有个编号六十一,小姐可以叫我路十一。”
我想了想,确实应该这样,既可以保护暗桩,也可以他们的隐藏身份。
“十一,你人挺好,我很喜欢你。我可以常常来找你玩吗?”
我实在是太久没和人说过这么多话了,而且他和我解释这么多,这么详细,我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我此生最爱干的事情就是聊天唠嗑,热热闹闹的。
“自然随小姐心意。”
“哎呀,你不要这么客气,你就叫我的名字,别人听你这么说还以为我是哪家的小姐呢!”
“此处隐秘,小姐放心。”十一直摇头。
“好吧好吧。想让你们叫我一声晏清好难啊。”我小声嘟哝着,
我好久没听别人叫我的名字了,爹娘和萧琛哥哥都不在我身边了,师兄不爱说话,师父常常不在。
我又和十一聊了会天,师兄在旁边干站着,也不见他插话,看来真的是个无趣的人呐。
从我到客栈坐了大概半个时辰,萧枫就到了。
看来不止是千里马快,这觉燕山庄的消息也传达得快。但是也太小题大做了一些,不过是这么短的距离,其实不需要动用千里马的。虽然我今日确实有些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