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脑袋刚沾枕,红狐就立刻陷入了黑甜乡。
她像是走进一个类似迷雾森林的地方。
周围光线极暗,空气中弥漫着白色浓雾。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
她还穿着之前做任务时的紧身夜行衣,大腿外侧触手可及的位置,绑着她最趁手的勃朗宁。
她走了很久,发现自己又绕回了原地。
突然,一个幽幽女声从背后传来,“若若姐姐!”
若若?
是谁?
红狐迅速转身,骇然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一个身穿白色宽袍的女孩儿。
她下意识将手按在勃朗宁上,悄然打开保险,“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女孩微微笑了,“我是你呀。”
红狐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女孩儿,正是睡前她才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
一向不信鬼神的红狐,后背的寒毛一下子集体竖了起来。
那女孩儿似有所觉,连忙安抚她,“若若姐姐别怕,今日唤你来,实是我有事相求。”
若若……
已经模糊的记忆里,她的乳名,就叫若若。
自她被带进那个杀手集团,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
恐怕除了她的父母,再没有人记得她的名字。
眼前这个女孩儿看起来不过十几岁,她是怎么知道的?
女孩抿唇一笑,抬手在红狐面前轻轻一挥。
红狐只觉得自己眼前一亮,空气中凭空出现了一副画面。
那应该是一个女孩儿从小到大的记忆。
从幼时母亲为她开蒙,父亲教她练剑,哥哥教她骑马,姐姐教她绣花。
她从小,就在爱的氛围内,被亲人捧在手心长大。
红狐虽然是个旁观者,却仍能感同身受,心里微漾着淡淡的感动。
后来,女孩儿无意中在一个湖边,见到了那个尊贵年轻、才华横溢的男子,并为之一见倾心!
“他就是端木晏,当今圣上。”女孩儿眼神中盛满了深情与崇拜,“我心悦他,为他睡不安寝、食不下咽。”
女孩儿眼里渐渐有了痛苦之色,“我求了爹娘,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了他。”
画面里突然有了刀剑之声。
先是太子暴毙,接着先帝病重昏迷。
端木晏由国公爷护送着,从南疆一路披荆斩棘历尽生死回到京城,抢在先帝最喜爱的二皇子之前,成功登上皇位。
第二年,女孩儿凤冠霞帔,坐着凤辇嫁入皇宫,授皇后金印金册。
可是很快,宫里陆陆续续又抬进来十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皇上对女孩儿越来越冷漠、越来越疏远,出现在凤仪宫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女孩儿不擅与人算计争夺,在宫里慢慢变得举步维艰。
终于有一天,他最宠爱的沈贵妃,朝她下了战书。
两人的确发生过争执,可大部分是沈贵妃在厉声指责,女孩儿在小声辩驳。
女孩儿口才不好,被冤枉了也只会摆着手,连连说,“不是的,不是的!”
可是,她明明没有碰到沈贵妃,沈贵妃却倒在了地上。
孩子掉了!
虽然皇上没有重罚,但听闻消息急匆匆赶来时,看她的眼神中满是失望。
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禁了足。
从那一刻起,皇上再没有踏入凤仪宫。
红狐目光从画面上移开,唇角牵出一个凉漠的浅笑,“你给我看这些做什么?”
女孩儿脸上流露出刻骨的痛,眼里却没有泪,“我想让你,替我活着。”
红狐无所谓的轻笑一声。
“我知道你的事,知道你为了活着所做的所有努力。”
红狐不为所动。
她是杀手。杀手的职业,是杀人。
当然,也被杀。
其实杀手更怕死。
因为怕死,才更努力地杀人,只为了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
女孩儿继续说道,“其实把你唤来,也是我的私心。”
她低下头,声音里藏着痛,“我的身体,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可我若死了,我爹娘怎么办?不能承欢二老膝下已是我不孝,怎能再让他们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你我八字相合,我求了阎君,用三世福缘,才换得你重生。”
红狐坚硬冷漠、如死水般的心微微一动。
她不信鬼神,更不信轮回。
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女孩儿不会骗她。
所以女孩儿为亲人所做的,才更令人动容。
她冷冷看着女孩儿,道:“既然你知道我,自然也知道,我从来不会因为可怜一个人,而为他做什么。”
女孩儿笑了,“我知道,我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成全你的死而复生。哪怕最后魂飞魄散,我也不悔。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活着,用我的身份活下去。”
真圣母!
红狐不屑冷哼。
但不可否认,她真的为这个女孩儿一片赤诚之心打动了!
她看着身影越来越淡的女孩儿,终是忍不住说了句,“我也有做人的原则,不会白白接受别人的馈赠。作为报酬,我会替你照看你的父母家人。”
女孩儿眼睛一亮,年轻姣好的脸上情不自禁溢出一个开心满足的笑。
在她身影消失的同时,红狐听到一个轻灵欢快的声音,“谢谢!”
她扯了扯唇角,鼻子却酸了,喃喃说了句,“真傻!”
“娘娘?娘娘?”
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地唤。
红狐睁开眼,看见了如意焦急担忧的脸。
如意拿着一块柔软的帕子,轻轻触碰她的脸,“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红狐伸手一抹,竟然抹了满手泪水。
真没出息!
她在心里暗暗啐了自己一口,淡淡说道,“没有。大概,是因为想家了吧。”
吉祥站在榻侧,试探着问道,“娘娘既然想家,不如奴婢去向皇上请旨,让夫人进宫一趟?”
红狐猛然抬眼,冷冷看向吉祥。
有那么一瞬,她在想,是不是该找个机会让吉祥消失?
转念又一想,凤仪宫少了一个掌事姑姑,皇上还会再给她安排一个。
与其让不知底细的人进来,还不如留一个利益相同的。
如意和吉祥都是她的陪嫁,是连家家生子儿。
相信为了自己家人安危,吉祥也只能站在她的身边。
红狐漠然垂下眼帘,冷冷说了句,“好啊。母亲若是进宫,把端哥儿一并带来,我也是很久没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