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要低估一个生气的人,特别是一个生气的男人,以前宋思雨还没明白这个道理,等到真的惹到方武生气以后,她才知道原来男人生起气来比女人还要恐怖,最起码比她恐怖,先是阴阳怪气,再是各种指桑骂槐,饶是心底对他有愧疚之情,宋思雨的好耐心也被他给磨没了,终于在他又一次的阴阳怪气讽刺自己的时候她怒了。
“方老头,你别太过分了!”
“小混蛋,你也别太过分了!”
方武也是怒了,不止是因为芷兰的关系,更是因为她居然在这个时候让他爬树给她逮鸟去,不就是一朵绢花嘛,被叼走了就再订做一朵得了,至于大雨天的使唤他去淋雨嘛。
他吼完之后就抱着肩膀,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宋思雨看着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阴恻恻的笑了笑,然后撩起裙摆就往院子里的树走去。
刚刚还不想看她的方武见她居然冒着雨要往外走,赶紧伸手拎着她的脖领子把她给拎到了房檐底下,大声的冲她吼到。
“你不要命了,外面这么大雨!”
“谁让你不去的!”
宋思雨叉着腰吼了回去,气势上一点不服输,方武捂着脸,痛苦万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懒得出门选择留下来陪她,早知道就选择跟芷兰进城买东西好了,现在得了,自己给自己安了一祖宗在脑袋上,是说也说不得,打也打不得,啊!!!
“不就是朵绢花而已嘛!”
方武生气的嘟囔着,放下她后就开始挽衣摆,他最讨厌的就是被淋湿了,感觉跟落水狗一样。
“可是那是芷兰亲手做的。”
宋思雨站在原地,低着头低声嘟囔着,方武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加快,他快速的把衣摆别在了腰带上,然后一把摁在了宋思雨的脑袋上。
“等着,别动。”
说完人就飘出了房檐之外,直奔树上而去,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就随着一阵风过落到了屋檐之下,站起身来时,伸出的手中正静静的躺着一枚牡丹制样的绢花,因为沾染了雨水的关系,绢花有些失了形状,宋思雨赶紧拿过来仔细的拿裙摆擦擦干净,等到水渍差不多没有太多的时候又用手细致的把绢花的花瓣一瓣瓣的捋顺了,等到她收拾完再抬头后,绢花已经和被叼走前相差无几了。
整个过程方武就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直到她抬起头来,方武才变了变颜色,欲言又止了半天才终于问出心底的疑问来。
“就这么重要?”
宋思雨听见了他的疑问,抬头看着他,当看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绢花上的时候,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绢花,穿堂而过的风轻轻的摇动着绢花的花瓣,让这牡丹仿佛活了一般的鲜活动人,她突然笑了,抬手把绢花别在了发髻之间,然后抬头冲着方武浅浅的笑着。
“对啊,很重要。”
“因为是她做的?”
“对,因为是她做的。”
屋檐之下,两人相视无语,再多的话都无法诉清方武现在心中所想,他一直以为芷兰在乎她是很没有道理的事情,甚至觉得她这种混账的人根本不值得被芷兰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可是今天他才知道,是自己轻看她了,她不是对谁都那么混账的,也不是对谁都那么不在乎的,原来只是自己没注意到她真正在乎的那些而已,只是自己忽视了这些,或许也是他不愿意去观察而已,其实想想,在很久以前她就表现得很明显了。
全府上下谁不惧怕她,甚至连佟苍擎对她都是呵护宠爱到有点放纵的地步,也因为这她在府中那是无法无天,谁的话都不带听的,唯独只有芷兰,在芷兰之前的青青都不能让宋思雨这般听话,唯独芷兰,只需要她的一个眼神,哪怕宋思雨玩得再疯,也能瞬间回到她的身边,如同乖宝宝一般守在她的左右,也就只有芷兰,能让她那样自如的撒娇,这府中,也只有芷兰的话,她才愿意听,且听得进去,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在乎她。
“我恨你。”
方武看着她清澈的眼眸,没来由的冒出这么一句来,宋思雨一下子没听明白,不过好歹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刚要准备跳起来跟他大干一场,谁知道他却一把摁在了她的脑袋之上,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宋思雨的气焰一下子消散不少,方武那种无可奈何的情绪让她心底起了好奇。
敏感的察觉到她的好奇,方武咳嗽了一声,收起自己已经外泄的情绪,收回手来,背着手看着屋檐外越来越大的雨滴,思绪万千。
宋思雨知道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她想知道的答案的,也不想跟他纠结,自己端了跟凳子跑到他的旁边跟他一起看着雨,等待着芷兰的回来。
本来采购这种事情是轮不到芷兰亲自出来的,佟府这么大,采购物品有专门的采购人员,按照常理她只需要把需要的东西提交一份清单给佟福就可以了,作为管家的他自然会去安排,可是这次的东西有点不一样,其中要的一味药材如果产地不对就会影响到她想要的药效,为了保证宋思雨的健康没有问题,她只能大雨天的自己亲自去一趟平凉府,而方文作为护卫人员,自然是要跟着一路的,本来芷兰还在为这么大雨的天他还得跟自己一起出门而觉得抱歉的,没想到方文不仅没有因此生气,反而贴心的提醒她注意温差,小心别着凉了,这让芷兰想要说抱歉都开不了口。
还好佟家的药铺里面所用的药材来自天南海北,只要是她想要的都能在这里找到,倒是不用再去别的药铺麻烦了。
仔细的把需要的剂量准备好,然后按照需要的方子把每一剂的药材都分开包好,两人这才离开了药铺准备打道回府。
由于下雨的原因,天色一直很暗,在路过城外的桃花林的时候,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方文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免得马车在这么黑暗的桃花林中因为地上的坑洼颠簸得太厉害。
“要不你进来躲会儿雨吧!”
雨声太大,芷兰撩开门帘的时候虽然隔着方文很近的位置,但是也要大声的说话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传进方文的耳朵。
“我没事,你赶紧进去。”
方文头也不回的驾驶着马车,虽然车夫的位置上面有檐廊遮挡,可是这时候不仅雨大,风也很大,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身上就已经湿透了,眼看着雨就要刮进马车里,他回身一扬马鞭,马鞭就裹挟住被芷兰拉开的门帘刷的一下关上了,芷兰因为马车的一个颠簸摔进了马车里,她刚要爬起来准备再去撩开门帘,就听得外面方文一声低喝,她赶紧缩到了马车里不敢作声。
“谁!”
就算现在天色暗得影响视物,方文还是能凭着那偶然而过的闪电发现就在隔着他们不到五丈远的树林外有一个人影站在那里,他立刻收紧了手中的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在马车还未停稳的同时,他的手已经握紧了腰间的大刀。
一个惊雷炸响,芷兰吓得在马车里发出一声惊叫,方文回头查看发生了什么,瞬间他就发现事情有点不对,等到他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刚才还在五丈之外的身影已经翩然落在了马车上,整个过程对方居然没有发出一点的声响,方文的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做出了反应,在他眼睛看见这个身影的突然出现的时候,刀已经出鞘奔着那身影而去,那身影看见刀光乍现,瞬间飘了出去,落在了几米开外,然后方文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妈蛋!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为什么你们一个二个的就不能学学好,非得跟那个死丫头学得那么没良心!”
这说话的调调都不用仔细看清来人是谁,方文就知道他就是当日出现在庭院之中的翟晓,当即脸色就不太好。
“找死!”
在确定周围除了他以外没有别的人存在之后,方文握紧了刀,一提气人就随着风飘了过去,手中钢刀紧跟翟晓的身影。
当日在庭院之中空间开阔加上有别的顾虑,翟晓躲闪得很狼狈,但是今日不同,这里是一片茂密的桃树林,他的轻功正好能显出优势来,他轻松的闪转腾挪,方文却在树下追得有些仓促。
眼看着要被翟晓领着离马车越来越远,方文立马不再追着出去,而是反身往马车方向赶,没想到他赶到马车之时,才发现马车之上居然站着另一个身影,此人全身上下笼罩在黑暗之中,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居然不容易被发现,就连闪雷都不能照亮他的面容,此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他手中一柄墨色钢刀直直的伸向空中,而刀刃处正抵在翟晓的脖颈之处。
本以为翟晓比他里马车的距离更远,不可能比自己更快的抵达马车的,可现在看他气定神闲的站在马车顶上,他才不得不承认,这盗圣之名不是叫着玩的。
“滚。”
马车顶上,刈一身全黑包裹,出口的声音冰冷不带任何的感情,就如同他手中的钢刀一般,而被刀刃顶住脖颈的翟晓却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是双手负于身后,长身而立的站在车顶之上,任由大雨倾盆,将他淋了一身,刚才因为炸雷躲在马车里的芷兰此时从车窗探出脑袋来,方文发现了她的动作,立刻欺上前去,冲着她大吼一声“回去!”把她吼回了马车里。
雨中,翟晓扬了扬嘴唇,仿佛自己正置身于温暖的春光之中一般,表情闲适而安然得意,对面的刈忍不住收紧了瞳孔,翟晓笑着伸出了手。
“拿来。”
刈瞬间就明白了他是为何而来,可是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他在这时候把东西交出来,他低头看了眼马车下的方文,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滚!”
他寒声把刀又推进了一分,这一分划破了翟晓脖颈处的皮肤,丝丝淡淡的血渍从那小小的伤口之中蔓延而出,浓烈的泥土气息和着这淡淡的血腥之气,加上雨水的味道,所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除了马车里的芷兰,在场的三个男人都知道,翟晓见红了。
“我会再来的。”
翟晓也不多逗留,收回了手,扯下腰间的一块玉佩冲着刈扔了出去,本来刈是要侧身躲开的,却突然听见一个传音入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的。”
他已经侧开的身子又生生的挪了回来,将那玉佩裹挟入自己的黑暗之中,翟晓见他收好了玉佩,纵身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方文立刻摆出了防御的姿态把刀横在了面前,他却摇了摇头,只是看着马车而没有上前的意思,良久他才吐出一句话来。
“回去告诉她,药物伤身,不要久耗。”
话音刚落,整个人就犹如一叶落叶一般随着风飘了出去,消失在了树林之内,知道确定他已经走远,方文才抬头看着车顶上,那个黑色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消失了,居然比翟晓还要会隐藏气息,看来此人功夫不在翟晓和自己之下。
来不及多想这人是谁,他赶紧提着刀坐到了车夫的位置上,一拉缰绳,手中钢刀直直的拍在马臀之上,马受惊了,一下子蹿了出去,他赶紧拉紧手中缰绳控制住了马匹,没来得及回身,只是大声的吩咐了一句“坐好!”就架着马车冲了出去。
十几里外的佟府,宋思雨说有些困了,方武把她送回了房间里就大马金刀的守在门口,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躺在床上,宋思雨却没有丝毫的睡意,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手中一块小小的玉佩在她手中散发着微凉的温度,这是她进屋的时候在枕头旁边发现的,上面还有着雨水的寒冷,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放在那里的。
这枚玉佩她已经等了整整三个月了,这三个月的时间她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它的出现,而现在它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她才感受到这三个月来从来没有感受到的安心。
“谢谢。”
她把玉佩搁在胸口的位置,蜷起了身体,房梁之上,一个黑暗的身影迟疑了一下,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