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除了堆雪人,打雪仗以外,宋思雨对于其它的户外活动没有任何的兴趣,在玩腻了以后就整日整日的窝在小屋里,守着温暖的围炉过着闲适的日子。
那日西跨院走水的事情因为有了佟苍擎的噤口令,并没有穿到她的耳朵里,只是这时日过多了,她路过中庭的时候没见着西跨院那边有人在走动,顺口就问了佟福一下,谁知道他吞吞吐吐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她还以为佟苍擎又整什么幺蛾子呢,所以这用完早膳,她就难得的移驾佟苍擎的书房,骚扰他去了。
这雪下了有小半个月了,得益于自己早期安排,周围的农户没有受到多大的灾害,城里的饭馆蔬菜还能供应得上,也不至于因此而拔高价格,大早上的,佟苍擎就又蹲在书房里看着账单,顺便听着城里药材铺掌柜的汇报。
远远的,顺子就见着宋思雨过来。
今日她穿得倒是和这外面的雪色很是相称,那红色的对花夹袄倒是把她挺白皙的肤色衬得更是白亮,那粉扑扑的脸蛋圆圆鼓鼓的,脖子上围的狐裘围脖让她本来就不太长的脖子看起来像是放在肩膀上的一样,怎么看怎么像那摇头娃娃一样的好玩。
看着她来,顺子笑着跟屋里禀告,佟苍擎听见宋思雨来了,赶紧加快了语速,把要吩咐的事情都交待清楚,等到宋思雨前脚踏入书房门槛的时候,掌柜的已经站起身来,向佟苍擎行着礼,正准备离开了。
看见宋思雨进来,掌柜的赶紧又冲着她行了礼。好歹以前在人家的店子里学习过一段时间,宋思雨倒也规规矩矩的回了一礼,然后等到掌柜的离开了,这才蹦蹦跳跳的就跑到了佟苍擎的面前。
看她跟个肉球球一样的弹到自己面前,佟苍擎一直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脸上也有了笑容。
当她走到面前时,他伸手把她抱到了膝盖上,伸手握住她有些微凉的手。
“怎么没带套袖?”
以前给她定了专门的汤婆子,可惜她嫌弃太麻烦,用了不过一日就不再用了,后来还是芷兰给她绣了套袖,她才勉强愿意用上一用,这大冬天的,就这么一会儿不用的时间,她的手居然已经冰凉。
“刚才吃饭的时候把米粥洒在上面了,芷兰去取新的了。”
她现在比以前可要老实多了,一般的问题都能随问随答了,不会像以前一样,三句里面五句都是在呛话的,佟苍擎觉得这好歹也是一种改变,可能预示着她在慢慢的接受这种生活,一想到自己房里挂着的那副肖像画,他突然想起最近她好像都很闲,既没有闹得府里鸡飞狗跳,也没有让方文方武整日的抱怨,他直接这样闲下去她那脑瓜子肯定得出事,琢磨了一下,就打算开始给她找点事情做。
“最近反正天气不好,不能出门去玩,要不要再给你请个教书的先生,好好的学习一下?”
他这完全是商量的语气,也没指望她能答应,果然当那樱桃般的嘴唇撅起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又要开始找话说了。
“你是不是嫌弃我没西跨院那位知书达礼了,如果是你就明说,大不了我搬到城南的别苑去,也好过你一天天的给我找不痛快。”
嘿,还成了他给她找不痛快了,难道她就不能好好想想,要是没有自己的庇护,她能一天到晚活得这么潇洒嘛,她也不去看看城里那些乡绅们的夫人都是些什么样子,哪个不是款款依依,温婉动人,谁像她一样,天儿好,就跟个猴子一样到处的惹事,天儿不好,就跟个冬眠的野兽一样,整日整日的窝在屋里抱着围炉过日子,说起来不还是他给惯的。
“我要是真给你找不痛快,那我何必那么麻烦,直接让那西跨院的搬到我的院子里不就好了。”
伸手捏住她撅起能挂个油壶的嘴,看着她恼怒的伸手来扒拉自己的手,他转换了目标,反而是捏住了她小巧的鼻头,让她跟着发出牛一般的鸣叫来,他瞬间心情大好。
“好了,不闹你了。”
松开手,他把她摁在自己腿上坐好,摊开了面前的画册,上面是秀坊最近呈上来的花样,以前每年他都不会过问这些事情的,今年不同,他觉得过年也该为她准备一份惊喜,所以他才让秀坊把花样打了一份给他,好让她自己行挑选花色。
“看看,有喜欢的,就让人把料子送过来,到时候让芷兰给你做身新衣服。”
第一次见着芷兰的时候,他还以为那只是宋思雨一时兴起买回来的丫鬟,倒也没多在意,只是觉得有那么文书气的人在身边,或许宋思雨这疯一样的性格会有所收敛,谁知道这收敛是指望不上了,这芷兰倒是把宋思雨教养得很好,最起码在必要的时候这野丫头能显出一点该有的教养来,更何况芷兰还是府上难得的说话能让宋思雨听进去的主,有时候一想到,佟苍擎都忍不住的叹息,为什么他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
“可是芷兰已经给我做了新的衣服了。”
佟苍擎自打上次把她抓回来以后,恨不得拿糖衣炮弹把她给淹没了,这以往该有的小食什么的自然没断,以前不太常有的什么衣料这些也是紧着最新的往她院子里送,她用不了那么多,很多都随手赏给了下人,是芷兰留了一些好看的,随时给她备着做新衣,这不,今天身上这件就是芷兰昨天刚做好的新衣。
“没事,冬衣有了就做春衣,反正日子长,你还在长身体,这衣服会一日日的变短变小,早做早准备嘛。”
她不过才十五岁的身体,倒是的确是还在成长,别的不说,最起码这体重是比以前重了不少。
“哦。”
宋思雨翻看着眼前的花样,觉得其中几样比较简单的花式倒是合乎心意,就一一的指点了出来,佟苍擎把花样合上以后就示意顺子拿下去,等到顺子走了,宋思雨才想起来今天自己到底为什么过来的。
许是在佟苍擎的腿上坐久了,她觉得有些屁股疼,一下子就从他的腿上蹦了下来,在地上开始满屋子的溜达。
“我说,为什么西跨院那边都没有人了,是不是你又把那阿娇给藏到那个金屋子去了。”
佟苍擎的书房大多是生意相关的书籍,哪赶得上她的书房,那是包罗万象,随手取下几本来翻翻,全是生意上的那些门门道道,她看得都脑袋疼,最终放弃翻书,转而跑到角落的大缸里从里面抽出卷轴来打开欣赏。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但是没有意料中的醋味,佟苍擎知道她只是好奇来问问的,也就没打算瞒着她。
“西跨院那边出了点问题,需要整修,她们挪到旁边的小别院去了。”
以宋思雨平日里行进的路线,是万万不可能发现西跨院的小楼已经烧毁的,再加上他让人及时的清理了剩余物,就算她现在过去,也不过就是能看见那边正在新建小楼而已。
“小别院?”
宋思雨在佟府纵横,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佟苍擎知道这都得益于佟福平日里管得严,她才只知佟府天地,不知旁边还有一个临时备用的小别院。
“嗯,本来是用做接待客人的时候安排对方的家佣的。”
他的客人那是非富即贵,谁出门不是一大堆一大堆的仆从,这小别院一开始的功用即是如此,可惜后来有了宋思雨以后,他怕自己客人进门的时候这位“贤妻”还挂在树上,所以他已经不再接纳拜帖,就算要接待客人,也会把对方安排到平凉府去住,反正那边有他自己的客栈,这待遇也比佟府差不了多少。
一想到是安排家佣的,宋思雨自然觉得肯定是和佟府里比起来差得多了,当时心里就有些不忍,但是想想当初佟苍擎对她说的那句话,她决定还是狠心一点比较好。
“哦,那就成。”
反正她又不是刻意来追问的,而且他又没有要瞒着自己的意思,宋思雨就不打算再多问了,毕竟佟苍擎的态度很明显,她也觉得没必要为了一个外人来破坏他们之间相处的和谐。
她把手里的画轴卷好,又放回了大缸里,想了想,觉得没什么要待下去的理由了,正打算抬脚走人呢,却被佟苍擎一把又给拽回了怀里。
“我说,你这还真是够绝的啊,用完为夫就扔了,你就不能关心关心我最近怎么样吗?”
为什么这个小没良心的可以关心一下西跨院的那位,就不能关心一下他这位每日与她同床共枕之人,虽然他进去的时候她都不知道,但是好歹他们是夫妻好吧,夫妻诶,关心一下不行嘛。
“我看你最近挺好的啊。”
宋思雨在他怀里翻着白眼,没觉得自己话哪里有错。
本来日日用膳都在一起,他们又不是见不着,这好不好的还用问,看不就能看出来嘛,还需得着特意的问嘛,岂不多此一举。
“是,挺好的。”
本来心里都是气,听见她这么说,又觉得没什么不对的,佟苍擎心底就算不舒服,也不会像她一样无理的发火,毕竟他已经是大人了。想到这,他送开了手。
“那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外面芷兰早就候着了,手里拿着的正是他刚才问道的套袖,趁着她还没出门,他又叮嘱了一句。
“记得注意保暖。”
“知道了。”
宋思雨挥挥手,却连身都懒得转一个过来,佟苍擎心头有点小小的受伤,看着芷兰仔细的为她带上套袖,小心的搀着她离开,身后的方文方武紧跟着也离开以后,他脸上的那股失落立刻消逝不见,转而换上了冰冷的神情。
“别院那位最近有何动作?”
在佟府里很安全,再加上有方文方武随时跟着,偶尔佟苍擎也会调用一下刈做探子,不过主要探听的却是那位不速之客。
“安分守己,倒也没见着有什么大的动作,只是侍女最近在绣一种娃娃。”
清幽而空灵的声音在空气中缓缓的飘散着,如果不注意根本不会听见那微不可闻的声音。
“什么模样的?”
一阵风,面前的书桌上摆着一个白色布料绣制的简易娃娃,简单的五个支出来的部位表示着头手脚,中间躯干的位置上用红色的东西绘制着奇怪的图案,佟苍擎拿到鼻子前闻了闻,发现那红色闪着点点金光的笔画里居然有着淡淡的朱砂的味道,这可有点意思。
“有几个?”
把手里的娃娃放回桌子上,这样的做工已经精致,不像是头一次做了,肯定不止这一个。
“两个。”
“上面所绘图案一样?”
“大同小异。”
看着面前的娃娃,佟苍擎冷笑了一声,抬头看着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雪花,他总觉得今年的雪好像比往年的要多得多,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瑞雪兆丰年呢,还是天灾的前兆。
“放回去。”
风过,面前的娃娃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以后你别管那边了,我会再安排人的,你还是回去守着她去。”
他心底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即使在这佟府,他也觉得并不是很安心,既然这样,他只能多做打算才好。
没有回答,甚至身边的一切都和刚才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但是看着门外的地上很快的被天上的落雪给染白,他的目光渐渐的冷了下来,手指不自觉的摸上了腰间的香囊。
指腹所到之地麻麻癞癞,并不顺畅,一摸就知道这绣制图案的人手艺不是太好,可他还是自打接过这香囊以后就一直把它戴在腰间,毕竟那是宋思雨第一次展示出所谓的女红成绩,他作为一名合格的丈夫,就算这玩意儿再见不得人,夫人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香囊里是个半环形的东西,东西不大,却隐藏在香囊里的药材之中,如果不仔细是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的,而这,正是翟晓一直在找的东西。
他本以为暂时还用不到这东西,现在看来是时候拿它去做笔交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