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期是他们没有选错方向。
江寒雪烘干了衣物,站起身来,问:“往哪里走?”
红月略想一刻,眸光流转,落在他的肩上,心头有了主意。“借你的刀一用。”见他不动,似有一律,开口催促:“快点。”
江寒雪不解,还是拔了长刀相递,刀锋如雪,寒气缭绕。红月将刀尖立在地上,刀身两面各朝南北,抬眸看着他:“刀倒向哪边,我们就往哪里走,可好?”得了应允,五指一送,四尺刀身在空中微微顿了一下,随后向一边倒去,随着撞击泥土的一声钝响,女子露出如花笑颜:“是这边了。”
弯身拾起长刀,掏出帕子细细擦拭,待到上面再无一点尘土,才递给江寒雪:“我们走吧。”
“嗯。”江寒雪颔首,收刀入鞘。
两人日夜兼程,三日之后,拨开最后一篇草丛,终于看见大片草地,远方连绵的山脉,漫山遍野的红花,蓝天绿草红花,空气里弥漫着土地的清香,当真是到了云泽境内。
天高地阔,谁人不畅快豁达。红月足尖点地,素白的裙摆飞扬开去,践踏着连天碧草,起落之间已跃至山头,窈窕娉婷的身姿迎着长风,乌发雪颜,白衣胜雪,真有仙子一般的风采。
低矮的灌木,红花似火,妖娆绽放,云蒸霞蔚,一团团一簇簇,开的热烈绚丽。
她折起一朵,白玉腕子轻晃,将那娇艳欲滴而花儿放在鼻端轻轻地嗅。挑眼看着跟上的男子,嘴角荡开妩媚的笑意,轻轻地问:“好看吗?”
美人如花,怎能不好看。
江寒雪似是看的痴了,愣愣点头。
他记得,很多年前,那个女子将一朵红花插在发间,也是这样问。
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的,他的月儿,是这天下最美的女子。
红月看见了,他的眼中有着久违的感动,可那目光穿透了她的身体,似乎在看着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
她明白了,忽然兴致全无。恶毒地将那花瓣一片片撕碎,其实远不必如此,你看她只需微微一笑,怕是百花都失了颜色,此刻眼中却迎着一片残红凌乱,明显是恼了风度。
再看了眼那片云雾缭绕的密林,她提气裙角,再不回一顾。
云泽境内,边关阳城。
因着边境密林狭长地片成一片,终年瘴气缭绕,遍布毒虫毒草,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与之接壤的江祈梁若隔绝在外,不得来犯。偶有云泽商旅穿越密林,试图与外界贸易经商,也一律被当做妖人处斩,是以百年来,云泽内自给自足,鲜少与外界交流,渐渐形成了其独特的风俗教化。
只是唯独这服饰,与外界并无太大差异。红月两人行在城中,路旁也有叫卖的商贩,商品稀奇古怪,让人大开眼界,只是数量很少,城镇并不热闹,反倒显得破败萧条。
行至广场,便是更加冷清。官兵在布告栏上张贴上新的皇榜,却无一人驻足阅读。红月深感奇怪,与江寒雪一同上前。四国文字共通,上面写着国主身染重疾,宫中太医束手无策,要寻找民间的能人异士,为国主诊病,若能治好定有重赏云云。
红月不以为意,这位云泽国主,她是知道的。
云泽国主凤宫弦,性情凶残暴烈,且荒银无度,不顾朝政,日日纵酒放歌,圣体亏空,以致后宫一无所出。然有镇国大将军武烈与神庙极力拥护,且凤氏只存一脉,再无旁支,至今无人敢觊觎皇位。
“寒雪,你在爹身边,已有五年了吧。”她侧首,身旁的男子点点头。
“你想怎样?”
“我们去给这给国主大人治治病怎么样?”她淡淡一笑,未等江寒雪的答话,已上前将那张皇榜接了下来。
两人站在原地,不消片刻,便有一队官兵将将他们团团围住。
从边关阳城一路南下,最终到了国都无双城。红月揭下皇榜、承诺为凤宫弦医病的原因无他,不过是这一路重重关卡,他们并没有所必须的通关文牒。
接待两人的是镇国大将军武烈。
“两位既然敢揭下皇榜,想必也明白这次医治的对象是我云泽皇帝陛下,此前也有民间医者为陛下诊病,结果可想而知,今日本将在此,二位尚可再仔细斟酌一番,待到了陛下面前,可一切都要凭二位的本事了。”
武烈而立之年,英武不凡,目光如炬,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摄人气势,比之北玄韩御风、江祈离含歌,犀利之余,自多了一分睿智沉稳,一打眼看去,便知他是个正派忠诚的将领。
红月掩嘴咯咯娇俏,水袖滑落露出一截玉臂来:“看来武将军是信不得我二人了。”
武烈也不恼:“两位既然胸有成竹,想必有过人之处。”他翻起手边一叠文书,目光如炬,落在红月的脸上:“听我的属下报告,夫人出自江祈万毒谷,那不知神医鬼毒是……”
“正是家父。”
武烈眸光一晃,随即凝固。“据本将所知,毒谷地处繁华富饶的江祈中部,夫人何以跋山涉水,来到我南方云泽这等险恶之地?”
“游历至此。”简单明了,红月有些不耐,这些话她已对云泽的官员说了不下十遍,皆记录在武烈手中那一叠纸中。明明自她与寒雪二人揭下皇榜,这位武将军便差人查到了他们祖上三代,此刻却还如此盘问不休,着实惹人生厌。
“‘鬼’这个姓氏,四国之内也极少有,本将听闻北部玄国军中有一女子军师,官拜宰相初始江祈,不知夫人可认识她?”武烈亦穷追不舍,毕竟,这女子的片面之词并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