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佛堂里的那位太妃,红月也曾见过一次,那一天是她最不愿去回想的记忆。
“不如大人前往书阁转转……”听见陶夭试探地问,红月却轻轻摇头。
她现在更想去佛堂了。
殿宇巍峨,金顶辉煌。
这里一如往常般清净明亮,石阶由青砖铺成,覆着一片潮湿的青苔,踩上去极是滑腻难走。
这里并无任何守卫,院外的两名御林军是昨夜留下的,红月甩了从轩辕北那里威胁来的金牌,带着陶夭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去。她以为能能听见敲响木鱼的咚咚声,然而却出乎意料,四周一片沉静,登上石阶,面对敞开的佛堂却没有看见女人跪拜的背影。
脚下一顿,凤眸流转将大殿不动声色地查看了一圈:“可知那位太妃姓甚名谁?”
陶夭道:“正是先皇的兰妃,虽位高却不得圣宠,先皇过世后本应入住碧华宫,却自请在佛堂中为先帝祈福,得太后恩准后,便一直居住于此。”
兰妃?平帝可以说是江祈历朝嫔妃最多的皇帝,他封的妃子也不知多少,最出名的便是轩辕北的母妃尚婉梨,其次要数贵妃息挽玉,也只有这二位与皇后萧罗产下皇子,至于兰妃,听也没听过的人,想必真的是被遗忘太久,不是一般地不得圣宠。
只是太后萧罗对她的态度是否有些诡异?除了派一位宫人服侍外就再不许他人入内,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监禁,可是偌大个佛堂也不见一丝萧条景色,也显示了足够的尊重。
正在沉思,却感四周的气流微有异动,还来不及仔细查探,就见陶夭哇地一声跌坐到地上,举着手臂颤抖地指着她的身后。
红月目光一凝,慢慢转过身,对上一双幽绿的眼珠。
“我还道是谁这么有大的胆子,风十三,你还没死呢……”红月对着那幽绿的眼珠嘿嘿冷笑道,一边将人打量了几番。很好,风十三已收拾干净,身上再没有那股子恶臭,胡子刮得十分利落,不过留了一片短须,配上粗犷的眉毛,将轮廓勾勒得有如刀刻般深邃硬朗。意外的是,他的五官十分端正,尤其是那笔直的鼻梁、单薄的唇,以及眉宇间的一股暴戾之气,竟隐隐有些熟悉之感,却怎的也想不起。
风十三闻言啐了一口:“****奶奶个熊的,臭丫头敢咒老子,你死了老子都不会死。”
明明一把年纪却满身绢狂之气,丝毫不知内敛,世上大概也只有此人能在皇宫之内嚣张至斯。
“你……你是何人!兰太妃呢……”这时陶夭骨碌着从地上爬起,仍是指着风十三,却是吓得声音都走了调。
“你说那个娘们儿,禅房里呆着呢,****奶奶个熊的,你那是什么脸,还没死呢,自从老子遇到娘子,就******再也没杀过手无寸铁的弱质女流。”
陶夭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本苍白的脸色微微缓和。
“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为何不出宫?”红月不去问他潜入皇宫做了什么,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一番计较。
“****奶奶个熊,以为老子不知道外面围了多少兵么!”风十三脸上写着愤然,眸光晃了晃,越发幽绿了,是隐忍的怒火,受制于人的羞耻。
红月笑道:“还以为什么都不怕……放心吧,御林军早撤了,宫中有些乱,没功夫管你了。”
因为都去找太子了。
只是某人还似有不信,沉默地看着她,粗犷地眉头奇怪地拧起。
红月轻哼了一声,鼻音消失的同时提起脚步,在与他擦身而过轻声道:“信不信随你……”
“臭丫头要上哪去?”身后风十三大大咧咧地问。
“去看兰太妃。”脚下不停,身后陶夭已经跟上,先一步替她掀开了珠帘。
随后珠帘哗啦落下,红月已行至转角,用余光瞥了眼帘子另一侧,果然没再看到任何人的影子,仿佛那里本就空无一人。
禅房内飘荡着淡淡檀香的气息,阳光铺洒在窗棂,窗台的盆栽无声地摇摆枝叶,四处一片沉寂安静,所以当房门推开时,那陈旧的木板发出的咯吱声显得尤为突兀。
一只素白的绣鞋越过门槛踩在室内的青砖上,端坐榻边的妇人目光微转,随即定格,因为来人已行至眼前。
红月沉默地垂眼看着,见这位太妃竟然着灰蓝的外套,双后合十,挂着一串念珠,见自己进来竟动也未动一下。
“太妃……兰太妃……”陶夭唤了一句,见对方始终无动于衷的样子便有些急切,甚至想伸手去推,被红月拦住。
“大人……”他抬头看着红月,后者只是摆摆手,随后伸出两指,在兰太妃身上迅速点了两下。
兰太妃迅速瘫软下来,扶着榻边的扶手喘气,陶夭给她端了一杯水。
“你是……”兰太妃饮已年过四十,却比太后萧罗老了许多,身上无一件饰品,刻意简陋的装束也毫无韵态可言,但眉目还依稀清楚,可见昔日风华,确是美人无疑。
“奴才陶夭,紫宸殿守侍,参见兰太妃。”陶夭跪下磕头请安,兰太妃闻言手里的茶杯晃动了一下,但目光没有停留在他身上多久,又移到红月身上。
“外臣鬼月,见过太妃。”红月颔首,将一切看在眼里。
“鬼大人是北玄出使之宾,皇上特许鬼大人参观皇宫。”外朝臣子还出现在江祈皇宫之内,确实不可思议,陶夭见兰太妃略有疑惑,连忙插嘴解释。
红月也不生气,反而点头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