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身后的一切都渐渐远离,喧嚣、火光,擦过脸侧的羽箭,闭上眼睛,耳侧听见呼呼的风声。
风十三带她在连绵的屋顶跳跃,经过瀛都栉比鳞次的亭台楼阁,不知要往哪里去。
大概是很远吧,直到把追击的人甩的老远,风十三突然坠地,摔得很重,满嘴是血,仍在骂骂咧咧。
“****……奶……个……”没有说出来,扑哧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痛苦地扭动。
红月揉了揉腰,嘴角不住抽搐,此刻已经完全可以确定的,眼前的人就是个疯子。
他是风十三,二十年前为祸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风十三的名字一直与楚逍遥、鬼毒、叶南天这些大人物并立着,只是他更加的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因为他是恶人,好人的善举不容易被记住,恶人的暴行却能够常驻人心。
风十三最著名的,就是他的暴怒、残忍、疯狂……以及他的头口禅。
红月看着眼前这个风十三极端痛苦的样子,强压腹中翻腾和对方浑身恶臭,伸手握住他的腕子。
真气乱性,走火入魔的前兆,但是显然他不知道怎样理顺。如此下去,他势必自行冲断筋脉,轻则终身残废,重则筋脉暴裂而死。
这个时候,息红月清楚自己应该一走了之,也意味着今夜一切努力付诸东流。她思索了片刻,咬咬牙,伸手点了风十三周身几处大穴。
四周甚是僻静,她将人扶起,盘坐在背后,默念楚逍遥日前传授的内功心法口诀。她虽然功力相差甚远,不能压制对方体内乱行的真气,但可以引导。
然而如此十分辛苦,双掌贴在对方背心,额头已渗出渗出细密的汗珠,也不知过了多久,竟感到一股暖流从掌心向自己的双臂流去,缓缓注入丹田之中。虽然十分刚劲,却不猛烈,把她心头翻腾的血气也压制下来。
而身前的风十三,已经睁开了幽绿的眼。
“****奶奶个熊的,臭丫头,老子传你真气,你怎么不谢谢老子?”风十三屈膝蹲在地上,一双幽绿的眼珠死死盯着女人。
闻言眼皮也没有抬一下,红月运功将岔掉的那口真气理顺,道:“我还救了你的命呢,你不也没有谢谢我。”
风十三哈哈大笑起来:“****奶奶……有意思!奶奶个熊的可真他妈有意思……臭丫头,有酒没有!”
到底是谁臭……红月厌恶地皱眉,随手一指,墙角处也不知为何堆着几个大酒坛。
燕十三啐了一口,手臂在空中徒手一抓,一只酒坛便如长了翅膀一般飞入掌中。一把撕开酒封,扬起脖子就往下倒,扑哧喷了一地:“****奶奶个熊的,这玩意儿是酒!”
酒坛哗啦碎在一丈之外,刺鼻的酸气扑入鼻端。红月撇撇嘴,原来是醋啊,还是酿制过火味道极酸的废醋。
“操他奶奶个熊……”风十三连啐了好几口,径自往红月身边一坐:“结拜没有酒哪行!”
“结拜?你要跟谁结拜?”红月睁开眼奇怪地看着他。
“臭丫头就然救了老子的命,老子当然要跟你结拜!”
语出惊人,红月皱眉,结拜?这家伙都可以做她的爹了……况且跟他这样的人结拜,最后多的不是兄弟,而是麻烦。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不必放在心上。”
“****奶奶个熊,丫头你瞧不起老子啊,你可知道老子是谁。”
“我知道你是谁,从来没有小看你的意思,只是你我萍水相逢,实在没有必要过多牵连。”
“嗳……丫头不懂事,跟老子结拜好处多多……”
“如果你一定要感激我,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
“****奶奶个熊的,说出来听听。”
上钩了……红月暗笑:“我这个平素人不喜欢交朋友,也独来独往习惯了,唯一的爱好就是打听别人的秘密……”
“丫头要听老子的秘密,那很多啊,比如我有三个师傅,我喜欢桂花酒,我最爱的女人其实是个千金小姐,最恨的人是……”
“这些我没有兴趣。”对方一口气说了很多,红月不客气地打断,“你若真心想感激我,就不妨跟我说说为何会被囚禁在那里,只有这个我很想知道。”
风十三显示一愣,沉默了片刻:“草他祖宗的,这个可复杂了。”
“简而言之?”
“简而言之,就是某天老子某天和娘子斗了几句嘴,她一个没高兴就躲起来不见了。老子找不着她这个伤心哪,就找了个酒馆借酒消愁。操他奶奶个熊的,那个酒馆伙计见老子喝的多了,竟然拿掺了水的酒来糊弄老子。还是老字号的酒馆呢,那种奸商几十年来得欺诈了多少平苦百姓,老子心中气愤之极,出手将那店家大卸八块。草他奶奶个熊的,当时还有不少酒客,老子给他们主持公道,他们非但不感激老子,还骂老子是杀人凶手!草他奶奶个熊的,什么世道!”
红月心中冷哼,所以你就把那些无辜酒客也一同杀了干净!
风十三说到这里露出极度悲愤的神色,重重地拍了把大腿:“操他奶奶个熊的,丫头你说老子怎么就那么背呢。好死不死,碰上了楚逍遥……那孙子看见情况,问也不问、不分是非黑白地就跟老子大打出手,老子那时为了娘子可是心力交瘁,我俩大战了三千回合,整整打了一日一夜……”
那场战斗已被江湖百晓生****公子记录在《烟波风雨行》中,最后以风十三的落败逃走告终。那已是发生在二十年前的事情,即那之后,风十三在江湖上活动几番,然后便突然失踪,销声匿迹,江湖传言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