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推开风北,穿鞋起身,看见残月刀就放在屋里的梳妆台上,上前将之收好。
“你做了什么?”风北窥探般的看着她一系列动作。
红月冷笑。问她做了什么?她当然不是找风北来叙旧回首往昔的。只是此刻她也没有心情多言,只想快点离开此地,返回皇宫去调查那个男人。
“你昏迷的这三天我已经放出消息和你的画像,现在江湖上所有人都知道风十三有个儿子。他从前杀人无数,造的孽太多,所有的江湖人士都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你只要出了这毒谷就会如过街老鼠一般,要承受日日夜夜无穷无尽地追杀,你做好准备吧,但愿你的身手像你的心那么过硬。我现在送你出去,然后我们各归各路。”
说完走到房门推开门板,门外是一个以缠着碧绿细藤的低矮篱笆围成的花园,其间种植着各色花草和药材,有些正在花期,红一簇、黄一簇,因为无人打理而凌乱无章。
可是身子刚半探出门,猛然被一股力道给扯住。
风北似要将她的胳膊拧折:“你为什么不亲手杀了我?”
红月看了眼他的脸,又看了眼落在臂间的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神色漠然:“我说过,我没有杀你之意。”
“你让人来杀我,却不想让我死?”
“是!”
她要的,是让轩辕北生活在日日夜夜的逃亡里,比直接杀了他更加让她痛快。因为长痛不如短痛,死亡可以带来永远的解脱,而长久的恐惧和孤寂可以让人身心俱疲。只身承受着上一代遗留的仇恨而受人鄙视唾弃,就像轩辕北曾经加诸给她的,现在她终于千百倍的奉还了回去。
风北脸上的表情彻底破裂,瞪着红月低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揪着我不放!你不是不爱也不恨了么?你不是有仇必报么?只差一条命,我就什么都不欠你了,你为什么不杀我?”
红月看着他,神色终于由漠然变为冷峻:“看在从前的情分上我才留你一条贱命,你不要不识好歹!”
“以后都没有情分了,还提什么从前!”
“因为我和你不同。”红月甩开他的手,径自离去。
风北眼看红月的背影就要消失在视线里,心中千头万绪,忽然奔上去再次扯住她的袖子。
“红月,红月……”舌尖滚过这个名字,竟是带着微微的苦意,他看见红月微微僵直的背,带着丝丝祈求道:“你告诉我,当初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红月!我是不是……”
红月背对他轻轻阖目,吸气,自薄唇间挤出两个字:“放手。”
风北没有动,固执地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
“放手!”
风北依旧不动。
“我已经厌烦至极……”红月咬牙,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五个数,五个数之内,若他不放开,她绝对砍断他的胳膊。
她在心里默念,一、二、三……
“你告诉我……”
风北的话没说有说完,一道血光横空劈落,毫不犹豫,干净凶狠。
血光飞驰,一刀两断!
鲜血喷洒在素白的裙摆上,像是落雪洒上了大片的红梅。
红月睁开双眼,眸光被血映的猩红,转过身,半截手臂就横在脚前,她毫不客气地踩上去,狠狠碾着。
“别以为我真的不忍心,我说了,我已经厌烦至极。”看着风北苍白绝望的脸,嗜血的快意和痛楚一同在胸口翻腾。只要想到他曾经令人发指的暴虐行径,心就无法不寒冷,不是因为她对他余情未了,而是因为那些伤害深深地刻在她的骨血里,几乎粉碎了她的自尊,她可以不恨,但是她无法不痛。
此刻那些怒和恨都收敛了,红月眼中只剩下一片冰冷:“当年种种,什么都好,什么都无所谓,因为伤我最深的永远不是别人。”
风北甚至无力沉吟,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片骨肉都蔓延着剧痛,因着失血头脑开始眩晕,脸上和身上也都是血,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血雾。
可是他的心理仍然叫嚣着,再痛一点,再痛一点,仿佛是只要够痛了,就能够挽回失去的一切。
或者他不想要挽回,而是回到最初的时候,这样他永远不会选择伤害息红月,哪怕自己没有存在过,也不愿伤害息红月。
可是就如她所说,伤她的最深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成亲之初,他假意欺骗,令她交付真心,却骗她服药,令她落胎小产;他派她父亲出兵,一面暗中打压,最终夺走兵权,令她朝中无人可靠;他引诱紫幽,令她姐妹反目,盗走铸铁工艺;她外公病危,他将禁于宫中让她前去探望,明知她心高气傲,却对她极尽羞辱;佛堂一日,亲眼所见之事,终是将他二人极力修复的关系彻底崩溃,直至最后,他令一千刀手布阵欲将她碎尸万段。
一件一件的事情,每一件都伤透了她的心,息红月是如此不可一世的骄傲女子,在他欲将她的尊严踩碎时,一切就已经不可挽回。
他曾说过合得鸳鸯卺,共匏同尊卑,可是这誓言在算计中一点点被撕得粉碎;他曾赞过她是天下最美的女子,可这张艳绝天下的容颜被他亲手毁去;他说过爱,可是这个他爱的女子,被他彻彻底底的变成了自己的仇人。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他的错!
他痛、他悔、他愧疚,可是他连祈求原谅的资格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