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冷哼一声,如此寡廉鲜耻的话,映月倒也真的说得出口。
“要不要滴血认亲哪?”她道,见映月徒然住嘴,向前迈了一步,垂眸看着她:“轩辕北虽然被废,但人还没死,名义上也是先帝的血脉。你身为后妃,却与侍卫私通、企图混淆皇室血统,你说我把桀儿送过去与他滴血认亲可好,让他也知道知道谁才是银妇……说到银妇,你可知我江祈律法中如何处置银妇?”
映月脚下一软,红月即使伸手抓住她的衣领,隔着铁栏拽到跟前:“一只木驴,三根绳索、四根铁钉,他们会剥光你的衣服,在你脖子上挂一片犯由牌,把你强摁到木驴上去。再由四名大汉拉出去游街,以破铜破落开道鸣示,他们还会用带刺的荆条抽打你,让你高喊‘银妇息氏,与某日犯银,于此木驴游街示众,警示众人,莫如妾身之下场’。”
这木驴并非普通的木驴,乃是从祖制中沿袭下来。江祈原本法度森严,前朝逐渐放宽刑罚,免去了诸多酷刑,却唯有这一条妇女银罪惩罚的极其残忍,莫说多数犯妇死于行刑途中,便是不死也卸去半条命。
“不,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映月崩溃地大吼,激烈地挣扎开。
“当年姑姑死的何其凄惨,轩辕瑾知道你给轩辕北带了绿帽子,你说他会不会借着你狠狠地羞辱轩辕北一番?”红月却并非吓她,若是寻常宫妃犯了偷人,碍于皇室避丑也不过一杯鸩酒了事,可映月既然是轩辕北的妃子,又联想到息挽玉一事,那就没有轻饶的道理。
映月猛地挣开束缚,低头就往铁栏上撞。
红月哪容她寻死,指如疾风往映月肩头一点,映月便一动不动。
映月登时面如死灰,身不能行,想要咬舌自尽,却使不上力气,只张着一双眼睛狠狠地等着红月,既是恳求、又有仇恨,最后只剩大滴的泪珠不停地涌出眼眶。
“你我毕竟姐妹一场,你为何这般恨我……”她哽咽着问。
红月淡淡地扬起眉:“你说呢?”
“因为你嫉妒我。”映月凄然说道:“从小到大,你就嫉妒我比更受爹娘的宠爱。你是息家大小姐,神兵山庄的外孙女,你娘亲是有名的美人,你觉得你处处比我好,琴棋书画、相貌才情,你处处都比我强,那些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也都围着你转。可是爹爹偏偏更加疼爱我,他唤我‘月儿’,却从没有这么叫过你,因为只有我才是他的‘月儿’,你只是红月罢了,是你出生时因为天象异常他随口取的名字。我娘亲也爱我,她虽然是侧室,相貌也不及你娘十分之一,却深的爹爹的爱护,我们一家三口岂可融融,你母亲却终日自怜自已,最终舍你而去。你不服气,所以你处处跟我争,只要有人在,你就要压我一头,想方设法地让别人赞美你,忽视我……”
“我知道,自从爹把我娘扶正,你就从此恨上了我,所以在爹出征四年里,你趁着我娘过世,故意压着我的婚事。我也不过比你小半岁,你入宫为后母仪天下,我却只能烂在家里做个老姑娘,最后你还要把我嫁给贤王,你明明知道贤王是个断袖还要把我嫁给他,毁我一生。”
“所以你就鼓动父亲倒戈相向,弃我不顾?”红月打断她的话,望着映月的目光有些悲悯:“当年为了使父亲站到轩辕北一边,你用了多少招数,一哭二闹三上吊?仗着父亲疼你爱你,就想置我于死地?或许你并不想我死,因为你没那个本是看清时局,你只想反抗我、对付我?你死皮赖脸地贴着轩辕北,是真心爱他,还是因为他是我的男人?”
她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有些话,你确实说对了,我是嫉妒你有父母疼爱,但我不会让嫉妒吞噬我的心。你说我处处比你强,莫非那不是事实?你说我处处压着你,可我有什么必要忍让你?父亲将你娘扶正,我心中是有怨,也不是怨你,而是怨恨父亲。我压着你的婚事,因为我知道早晚要用得上。我将你嫁给贤王澈,为的是整个息家。可是你看看你,你都做了什么?我从前不明白,父亲如此爱你,你为何不能为他做一点牺牲,现在我明白了,你是嫉妒我,因为我处处比你强,比你好,别人赞美我、忽视你,你恨我压住你的彩头、遮住你的光芒,所以你要想方设法地托我的后腿。”
“不、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映月想要摇头,可是一动也不能动。
她想争辩些什么,红月都已经不在乎了,说完这席话只觉心中释然了不少,两指在映月身上一点,候着随即瘫倒在地上。
“想寻死可没那么容易,想想你那孩儿,你若乖乖听话,我自会请轩辕瑾放他一条生路,让尉迟凌抚养他长大成人,你若想你的孩儿像明浩太子一般,那就尽管去死好了。”
中滑出一个小瓶,却是交给身旁的侍卫,交代道:“明日把她拉出去游街,她要死的话别拦着她,要是早上还没死,就把这个给她服下。”
清晨映月就被带走了,她像是一具尸体似的任人摆布,狱卒扒了她的衣服,用绳索和铁钉把她固定在刑具上。
官兵用破锣开道,从牢房出来到最繁华的玄武大道再往城门绕一圈再回来,一路上围观人群越聚越厚,红月远远地在人群里,看见映月披头散发,接受着四面八方丢来的菜叶和鸡蛋。人群中有人朝着她吐口水,其实根本不知受刑的是哪家的妇人。
红月想起了一些往事,包括儿时的一些事情,这二十几年来她一直纠缠在对映月的嫉妒中,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现在终于可以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