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兽的下场似乎已经注定了。
陈明猛地一阵深呼吸,仿佛高速的火车贴着自己的眼睛划过,一阵眼花缭乱后,才反应过来自己需要呼吸。
喘了几口新鲜空气,脑袋又获得了供养,陈明这才反应过来,怪物一开始的速度,自己的眼睛是完全跟不上的,最后能看到,甚至能看清他们之间的战斗,并不是自己的眼睛跟上了空地里的战斗,而是他们的速度变慢了。
魂兽,被警卫队的人缠住了。
怪物被“怪物”缠上了。
当它的身体被警卫队疯狂地贴上,当它的双脚被白志冢等数人打偏,当它的双爪被连续引向防御,当它必守的正脸被“怪物”发现,魂兽就已经败了。
之前一路的惨烈场景,和眼前短短数息之间的战斗过程,让陈明深深发现了魂兽的可怕,到现在都依然能感觉自己一丝的颤抖,但是,更多的,是对眼前警卫队感到了忌惮,对那个被我们几人得罪过的,白志冢,感到不安,不安让陈明感到自己口干舌燥,并且随着白志冢的表现,不断加重。
面对怪物,敢正面冲向怪物的举动,就已经够疯狂了,后面竟然直接拿自己的命,当诱饵来锁死魂兽双臂的行为,如果与这样的人为敌……
陈明没有继续想下去,他只是打算静静地看完这场战斗,看看魂兽的最终下场。
希望自己一行人不会得到同样的下场。
从陈明的那个距离望去,只能看到魂兽光秃秃的头上布满了血痕,头顶有两个小包,而一直保护的脸部,除了血盆大口,就只有一只眼睛,看来那只眼睛就是魂兽唯一的弱点,不然也不会不停地防守。
随着时间的推移,魂兽渐渐跪在了地上,林地里内圈外圈加起来将近三十多号人,起码轮番上了两遍,可怕的怪物竟然还在负隅顽抗,不愧是魂兽。
另一面,一开始还不停加入战斗的白志冢,却反而彻底停在了外圈,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更加的冰冷了,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十分得不好。
陈明有些不解,明明怪物都被打得挪不动腿了,明明都跪在那了,明明都放弃反击了,为什么,那近身的五人却还是在疯狂地攻击。思索间,视线从魂兽身上收了回来,这时,陈明才发现自己身前的那一个警卫员不见了,什么时候走了一个人?
陈明扫视了一圈,就没看到人,却看到空地中央的怪物已经用自己的四肢,把巨大的脸给彻底裹了起来,蹲在了原地,皮下不停鼓动着,仿佛魂兽的肌肉是活的生物一般,而随着蠕动,那些警卫队原先攻击出来的伤痕竟然消失了。
而白志冢突然举起自己的手,外圈的二十几人瞬间站了起来,举起了手中的弓弩,瞄准了场地中央的魂兽。随着白志冢冰冷的声线:“撤!”
正在近身的五人突然猛地后撤,以毫厘之差,躲过了魂兽突然张开的一双追命利爪。
它竟然还想伏击!
外圈的警卫队员在白志冢出声的瞬间,就开始了射击,或抛射或直射或速射,甚至还发现有箭矢从外圈之外的树冠中射出,原来树冠之上竟然还藏有警卫队的人。
有点杂乱的攻击,却隐藏着什么规律,似慢实快地射出连绵不绝的阵阵箭雨,击打在魂兽身上,但是陈明瞪大双眼观察了一会儿,就发现,大多数箭矢在击中魂兽的外皮后,就如同击打到了弹簧上一样,瞬间被弹开了,只有少数几支箭才会扎进去,而那几支箭,也不知怎么的,会从魂兽的身上脱落下来,根本起不到什么成效。
五人、内圈的人,包括白志冢都退到了外圈。
而在连绵的箭雨之下,魂兽终归是被压制在了空地中心。
它刚刚明明可以直接突围,却不知为何,突然又死死护住了自己的脸,双爪完全不再展开,而是彻底缩成了一个球,陈明终于有了空当,趁机再喘了几口气。
呼吸间,白志冢突然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剑,再次大喊:“停!”
然后,竟然独自一人走近了魂兽。
匪夷所思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怪物死死地抱团,看不出它的收尾。
撤下的五人和内圈的人,也都跟着外圈的二十几名警卫队员一起,全都又蹲伏了起来,看着白志冢慢悠悠地走到了魂兽的身边——那,只要魂兽展开四肢,就能撕碎他的距离内——一边绕着魂兽走,一边用剑在魂兽不断鼓动的皮肤上,随意地劈砍几下,仿佛之前的你死我活,只不过是幻觉,这会玩起了过家家。
陈明下意识地想要擦擦自己的眼睛,结果才想起来,自己还戴着夜视仪。
白志冢随意的劈砍几乎都只留下了浅浅的血线,等他绕完一圈,那些红线一般的血痕,就在魂兽皮肤的鼓动中,消失了。
白志冢走走停停了一阵子,他才突然停在了怪物的正面,用双手缓缓将剑举过头顶,然后倒转了过来,剑芒朝下对准魂兽的球形躯体,做了一个预备向下刺的动作,却又没有了继续的动作,只是定在了那里,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不光身边的那些猎人在奇怪,陈明也昂起了头,向左侧着身子,想看清楚那白志冢在打算做什么。
只是侧着身子的陈明,看到了更加奇怪的景象。
白志冢竟然是闭着眼睛立在了魂兽的面前!与此同时,警卫队的所有人也放弃了包围之势,连带着地上的死伤者,从树上、从远处全都移动到了白志冢的身后。
竟然像是打算要放魂兽逃走。
陈明不禁感到奇怪,这个副队长是不是疯了,竟然闭着眼睛站在怪物的面前,这些警卫队是不是疯了,竟然突然放弃了费那么大劲才困住魂兽的阵型。
更奇怪的问题是,怪物竟然并没有攻击,也没有朝身后逃跑,而是依然缩在那里,就像一只乌龟,打定主意就是不出来,就是要呆在那里不逃跑,仿佛被神经病感染成了另一个神经病。
难道亘古时代的神经病是可以传染的?
又或者是,要憋大招?
双方打算拼一记最强肉盾对最强利刃什么的吗?眼前的场景让陈明一时脑袋有点短路,不禁有点遐想。
就在这时,白志冢睁开了双眼,陈明却明显感觉到白志冢变得不同了,他手中的剑也变得不同了,两者轮廓之外,好像出现了一层层渐渐消散的微弱光晕,陈明突然萌生出一种想法:白志冢的这一剑,能刺穿魂兽。
“喝啊——!”
随着白志冢的一声怒吼,剑猛地刺了下去。
与此同时,怪物随即也动了起来,四肢开始展开,在巨大的力量的刮蹭下,地皮被掀开,随着怪物的四肢一起扑向身前的白志冢。
只是,白志冢刺下的剑,方向猛地一变,竟然不是朝着魂兽,而是扎在了自己面前的地面上,然后整个人跟着跪了下去,魂兽却也紧跟着放弃了即将打出的攻击,甚至,完全不管身前那个没有任何防御动作、只是跪着的白志冢,自顾自地在原地,疯狂扭动起来。
被掀飞的土皮,击打在白志冢的身前,被立在他身前的剑盾挡开,飞散出去,砸出一个个小坑。
至于魂兽。
陈明甚至感觉自己一瞬间看到了三个魂兽的上半身,只是不知道魂兽在发什么神经,白志冢又在发什么神经,他们所有人突然怎么回事。
就在陈明以为自己才是那个疯了的人时,说时迟那时快,林地的半空之中,魂兽分身一般的幻影上,划过一道微弱地光丝,消逝在了它身后。
紧接着,以光丝钻入的地表为远点,向着远处的地面,崩裂出数十米的巨大深坑,煞那间,尘土飞扬,而魂兽的幻影也在同时停了下来,左腿一曲,身体化成一道残影,朝着扬起尘土的林间飞了过去。
这时候,陈明突然听见一道破空声由远至近,而那魂兽的右半边身体竟然留在了原地!
又是一道光丝,一闪而逝,划过空中魂兽的脚踝,远处的森林中传出巨大的爆炸声,一片树冠随着怪物的四分之一身体,一起没入扬起的尘土中,怪物左腿也落在了地上,而魂兽的右半边身体才刚刚倒下。
陈明这时才听到第二道破空声,身边传来了数道相似地惊呼。
“叶老大!”
“叶老大出手了!”“是叶老大的箭!”
和周围欢呼的猎人不同,看着正在收拾残局的警卫队,陈明只是有些发呆,眼前的这场战斗,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亘古时代的人,是这么一种战斗模式吗?
浑浑噩噩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快走回小镇前,才回过神来,急匆匆地赶回了李永爱的家。
“警卫队的战斗力,就像是漫画里的人物一样,该不会就是因为他们亘古世纪里的人,是现代人的基因里一段史前记忆,所以那些漫画家能画出来那些故事的吧?”陈明突然脑洞大开,说出一段猜想。
我无奈地打破了他的幻想:“……小陈,基因记忆,可不是那种东西。”
“嘿嘿,我知道,这不是就幻想一下嘛。”陈明干笑了几下,然后望着天花板,感叹道,“魂兽被打成那样,竟然都没被杀死,真是太可怕了。”
“你确定?”我看着陈明,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
“没确定。”陈明皱了皱眉头,思考了一下才说,“怪物逃跑的方向,地面都被打碎了,树也压倒了,还被漫天的灰尘挡住了视线,反正那个白志冢后来并没有让警卫队的人去追,而是直接收队了。”
我叹了口气:“那明天还是要拜托你去打听打听了,毕竟现在四个人里,小陈你应该是唯一一个相貌没有暴露的人了吧……”
陈明笑了笑,用手指比划了个敬礼的动作:“放心吧,经过这几天的练级,我已经提升到了打听技能大师级了。”
“小陈你也是厉害,打听了这么多信息,倒是吴女士看人准。“我拍了拍陈明的肩膀,一阵佩服。
“苏大哥你才是厉害,好不好?被那种级别的怪物袭击,我光是隔着那么多人,腿都有点抖。”陈明说完,端起瓶子,又是一阵咕咚咕咚,喝光了里面的水,舔了舔嘴唇。
两人都是一阵沉默后,陈明收敛了笑容,低头看着地板,刘海遮住了更多的光线,阴暗的面色下,有点担忧地向我问道:“苏大哥,你说……我们是不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
陈明的问题,我没有回答,也回答不上来,只是直到关灯,陈明熟睡的声音传出后,我的脑海里依旧在回想着他的问题——我们是不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从现在的种种迹象上来看,不能说惹,应该说是被惦记上了,作为“外乡人”,哪怕是一个人口流动众多的小镇,我们这几个人其实也是很显眼的存在。
更何况,我们还跟镇子里最特殊的小男孩走得那么近。
土狼作为一个扶不起的三流混混,只要有点脑子,就不可能找一个小孩子的麻烦,那还不如去找点乐子,比如吴天泽说过的,黑铺,那里肯定比欺负一个小男孩要有趣舒服得多。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要对付一个小男孩?或者说……有人是想要对付小男孩的父亲?
李永爱的母亲,又真的是病死的吗?
土狼背后的人,是不是警卫队的副队长白志冢?
至于警卫队队长叶童,又到底是什么立场?
难道任务让我们遇到李永爱,就是为了让我们把他作为筹码,来和警卫队的人交好,从而获得猎人小镇警卫队的加持,按陈明今晚的遭遇来看,如果有了警卫队的帮助,完成击杀魂兽的任务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魂兽到底是不是我们连连看要消除的目标?
尽管没有了硌人的盔甲,可是太多的问题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反而让我辗转反则,一时难以入眠,唯有暗暗叹息,努力地闭上了眼睛,反复磨练起臆想图的速度来。
直到自己的意识模糊起来,才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