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了人,我才跟着松懈下来的梁桂垚一起舒了口气。
不过我并没有坐下,而是有点惧怕去思考下一个问题,内心的纠结与患得患失的情绪,让我有些无法确认事情的真相,而刚喘了几口气的梁桂垚则询问了起来。
“这里的土木味真是够重。”梁桂垚捂嘴,上身抖动了几下,接着锤了锤他自己的胸口,深吸了口气,好像缓和了些身体的不适,又说道:“不过好歹有空气,不过,你是怎么打开这怪门的?别说开关按钮了,我连感应器都没摸到一处。”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梁桂垚的问题,身后门框处的一下轻咳,以及低声的呻吟,告诉了我和梁桂垚,秋恬瑛终于恢复了意识。
看梁桂垚没有动弹,似乎刚刚的救助动作耗费了他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体力。
于是我便轻声知会了下:“人好像醒了,我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嗯,那就拜托你了。”
说完后,我连忙扭身看去,正好见到秋恬瑛醒来的过程:
经过梁桂垚的急救措施,胸口的起伏已经明显了起来,而她的眼皮,在抖动了几下后,略带抖动地睁开了,半睁的目光,最终在经过有些缓慢的搜索后,锁定在了我的脸上。
“你是……苏云桦?”
我点了点头,秋恬瑛则做了个深呼吸,眨动了几下眼皮后,才再次开口:“我这是……是你救了我?”
尽管语气还有点微弱,但是多少能发出声音,说明秋恬瑛只要再缓一缓就没事了,而她细微的疑问声,却让靠墙的梁桂垚抢在了我之前,给出了回答。
“对,苏云桦他还救了我,我们三人好像被困在这个密室了。”
“……”秋恬瑛黑暗中,望着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抿了抿她自己的嘴唇后,在我因为梁桂垚的回答而愣神的片刻时,就转向了他的方向,“三人?只有我们?其它人又不在一起?”
“嗯,咳咳。”
听到梁桂垚的咳嗽,我只得嗯了一声,让梁桂垚揭过了救人的话题,开口替依然有些气喘的他,向已经在门框边直起身子的秋恬瑛,解释起三人的状况来。
在一番解释之后,秋恬瑛已经恢复成了最开始见面时候,那般的面无表情。
只是,她在听完了我的解释,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一直在逃避的某个可能性:“那么,照苏云桦你的说辞,除去长廊尾端彻底被掩埋的两个房间,不是正好有八间小密室吗?”
秋恬瑛的话就像是一记直拳,打在了我的胸口,站直了身子,接连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平稳住了有些颤抖的心房。
幽暗中,秋恬瑛的眼睛虽然在看着我,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空洞感觉。
接着,秋恬瑛就转头向长廊中的其它位置扫视过去,四肢也紧跟着我的动作,缓缓扶着门框,将她自己立在了门边,嘴中更是继续说着她的猜测:“虽然完整的门,只有我们三人的房间,但是其它的门,并不是肯定不能打开吧?”
“……没错,但是已经无法靠近了,其它五处房门前,不仅有坍塌的重物,连地面都有相当的裂缝,虽然里面有一些液体一般的东西,但是被挤压的门前,轻轻碰一下都有塌陷的倾向,所以……”
“原来如此。”收回了目光的秋恬瑛,再次面对着我,做出了推断,“第一次任务时,所有人被传送在一起,第二次则是全都被分开来,有人死,有人活,那……”
“这次,会不会另外五人就这么死在了里面呢?”秋恬瑛停顿了一下,才说出了一个冷酷的判断,一个让我无法接受的可能。
“不可能的!”
“黑船的任务,并不会设置必死的局。”我不由走近了半步,大声反驳道,“虽然我还不清楚黑船的主人,到底想要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但是,我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事,就是任务一直存在生路!”
“别激动,我只是说‘有可能’,看你学弟,那位叫张瑶琨的人,你们两人似乎很亲密。”秋恬瑛面对我的怒视,只是歪了下头,表情依然没有变化,平静地对我说道,“既然你救了我……和老梁,我可不希望你会因为突然的遭遇,就被击垮。”
尽管有些激动,我却依然发现了秋恬瑛刚刚的异动:她的耳廓细微地晃动了几下,如同小动物一般。
秋恬瑛重新摆正了头部,恢复了半天的她,已经有了些力气,上前轻轻拍了拍我——因为情绪而有些起伏——的肩膀,接着开始巡视起长廊里的情况来。
“秋恬瑛说的话,其实并没有错。”梁桂垚突然从身后出声,对我宽慰道,“你还好吧?”
我深吸了口气,没有回答梁桂垚的话。
而是转身,继续盯着已经背对我的秋恬瑛,她正小心地挪动脚底,好像在核对着我口中的那些情况。
“总之,首先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吧,不管她说得,对不对……我们最好想办法再打开一扇门,自然就能确定眼下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对于梁桂垚的建议,我再次平稳了下情绪,才问道:“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怎么靠近呢?门前的土石其实也不是问题,问题是土石下的地面。”
“而且我还并不熟练开门的技巧,估计需要在门前站定才行。”说完,我又补充了一句。
“开门技巧?那要好好看看了。”秋恬瑛突然扭过身来,插嘴道,“我简单观察了下,确实有些危险,五间小密室门前,小段地面的结构,全都被破坏了,甚至有细小的裂纹一直延伸到了中央的区域。”
“……我觉得,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对于秋恬瑛的观测结果,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确定这些情况的,但是,她应该不会拿性命来开玩笑。
“有大量裂缝的话,难怪我们在离开小密室后,就没有太大影响了。”梁桂垚呸了几下,嫌弃道,“就是这味道闻着真难受,就跟吃木头似的。”
我心中明白自己最开始就猜测到了,这间长廊般的密室,也和开始的小密室一样,有着某种逃脱时限,而这种猜想在听到了秋恬瑛和梁桂垚两人说的话后,更加确定了,这次任务的第二关就是逃脱活埋。
但是,我依然开口,向两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我想要再打开一间小密室看看。”
秋恬瑛晃了几下头,没有表示自己的意见,而是示意道:“老梁的想法是?”
“我也想看看。”
“既然大家都心里有数,随时可能会被活埋在这里,苏云桦他有明确的原因,那老梁你的原因呢?可以说一说吗?”
梁桂垚的赞同倒是让我有些意外,也扭头看向扶着墙再次站起身来的他。
梁桂垚捏着拳头,估计是在确定着自己的体力,然后解释了起来:“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就像你经历的一样,我也是一次多人全在一起,一次所有人被分散了,虽然我不会开这怪门,但是苏云桦他会,其他人的情况,说不定也是一条任务的线索,毕竟上次残月任务就牵扯到了我们这些乘客。”
梁桂垚似乎没有发现任务难度变动了!
我惊讶地刚想要开口告诉他,秋恬瑛就表示了自己对“再开一间小密室的门确定情况”的赞同。
“想必活到现在,已经见识过残月和满月不同的人,没有谁会不知道,任务中各种线索的重要性,那么我们最好抓紧获取这条可能关键的信息吧。”
“但是!”紧接着,秋恬瑛话锋一转,又提出了一个观点,“首先,我们其实不知道刚刚逃出小密室花费了多少时间,尤其最先逃出的苏云桦你,也昏迷了一段时间。”
“加上救出我和梁桂垚的时间,也许这间密室能支撑的时间也不多了。”
“但是,还是但是,我们应该最先保证,可以立刻逃出这间长廊密室才对!”
对于秋恬瑛的建议,我有些明知故问地问道:“原因是?”
秋恬瑛歪着头,看了我几眼,才晃动着耳朵收回了动作:“先说好的情况,假如其他人不在里面,哪怕门被打开了,但是已经浪费了大量逃生时间的我们,结果,自然不用我多说,对吗?”
“其次,假如另外五人真的在里面,已经可以确定的是,长廊尾端的两间密室中的两例必然死亡。”
“至于剩下三间里的情况,如果他们的呼吸能支撑到现在,估计,也很难再支撑到我们扫平障碍后,再打开门。”
“毕竟,我们两人是因为苏云桦他得救的,如果我们只救他的学弟,时间或许来得及,可是,就算抛开必死的两间,谁又能确定,三选一的绝对命中率?更何况,哪怕打开了门,救出了没死的人,也同样已经来不及逃跑了,毕竟耗尽了时间的情况下……”
“结局只有一个,就是这次任务里的人,全军覆没。”
“……”
梁桂垚依然扶着墙,立在那边,在从秋恬瑛那里,听闻周围的土地都有裂纹之后,就只是单纯地立在那里,没有挪动过。
“苏云桦,你怎么说?”梁桂垚朝着一个方向问道,只是那里仍旧是个错误方向。
对于秋恬瑛的结论,我在沉默了片刻后,才吐出了一个字:“可……”
秋恬瑛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我却在艰难说出一个字后,再次陷入了沉默,整个房间也一同陷入了死寂。
宝贵的时间肆意地流失,我却仍旧沉默着,至于秋恬瑛,虽然嘴上才说过“时间非常宝贵”,但行为却没有任何表现,还在等着我的回答,仿佛不在意她自己才说出的“死亡”。
终于,梁桂垚再次打破了沉默,大声说道:“好了!只有打开门,其他人都不在,对于苏云桦你来说,才是希望,我知道,她知道,你也知道。”
“既然你自己也都说了,黑船不会弄一个必死的局,何不自信一些?”
黑暗中的梁桂垚,还挺有气势地伸手指着正对面的墙壁,只是错误的方向,让观察到这一切的我感觉到一丝滑稽。
秋恬瑛这时候突然插嘴,面无表情地补充道:“而且,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机会去见证一些事,才有机会去记住一些重要的存在,苏云桦,你如果那么在意你学弟的话,就该先想想怎么让自己活下去。”
“……”我深吸了口气,在黑暗中有些失笑,才重新开口表示道:“对不起,我刚刚……总之,先谢……”
面对我的抱歉,秋恬瑛却保持着看向地面的姿势,头也不抬地直接打断道:“多谢的话,还是等出去了再说吧。”